“你的心很好。”
见扶桑拎着乳娘出门,南山也不恼,歪头对顾不离说了一句。
顾不离脸上挂着红云,有些局促:“徒弟见她们也是苦命人,所以平常都是敬着点。”
“话没有错,可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吗?”南山问。
顾不离一怔,身份?是啊,她是将军夫人,她要敬着的,是府中老太爷,还有自己的相公和姐姐。若不分轻重,谁人都“敬着”,那她把自己当谁?把将军和府中的长辈当谁了?
南山见她似是有所思,继续道:“若是你得了我的真传,独立诊病,治好了对方,对方反过头来耍赖,要你赔钱,你当如何?”
“自是要报于官府,请大人做主的。”
“没错,钱货两清的事情,不可让歹人利用,否则每个患者都依样画葫芦污蔑你,那那些真正需要救治的病人如何得到正常的治疗?”
是啊,钱货两清。如若不然,在行医时,可能耽误了更多病人的治疗,愧对那些信任她,把自己生命交于她的人们,而在后宅,若是她一味退让容忍,那只会让下人互相效仿,伤害了自己的孩子,那可是她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啊。
“好了,记住你是这府邸的女主人,再好的下人,也得先尊重你才能长久地留在身边,才能真正忠心。”南山拍拍她的手:“今日就这样吧,我得回去了。”
“恭送师傅。”顾不离上前一步。
南山摆摆手,示意她留步:“扶桑也回吧,多陪陪你家夫人。”扶桑拱手,目送她们走出院门,便回到顾不离身边。
“扶桑,你说我是不是软弱了?”顾不离问。
扶桑抿着嘴不说话,顾不离笑笑,这个样子,就是默认了:“确实是,乳娘就不必再找了,剩下两位多辛苦一下,给老嬷嬷加点月例,请她给那两位乳娘多吃点好的,乳娘每月再送点零花钱去。”
“是。”扶桑领命。
“把刚刚那位乳娘得病不上报还擅自喝药之事知会她们一声。”顾不离补充道。
扶桑点头拱手,大步而去。
——
拉着阿春往外走,南山想,顾不离是个很好的女子,她懂得尊重每一个人,但是在这个时代,主人家就是要有主人家的威严,才能省下不少心血,才能过滤掉不忠心的人。何况是临时请来的乳娘,本就是互相遵守契约的事情,她这个女主人也不必过分迁就。
南越大户人家都是有不少仆从的,主人可以施恩,不要苛待家中仆从,但是作为后宅的管理者,要识人善用,而不是一味迁就,搞得下人和帮工以为她是个软柿子,可以随便蒙骗。
尊重是相互的。在任何时候,“恃宠而骄”、“破坏约定”都不是一个好的品质。
让她自己想吧。
“大小姐,”阿春凑过来:“师妹没事吧?”
“放心吧。”她好歹是跟在将军身边的女人,可能有时候心软,但必定不是个傻的。随军行医之人,断不会像他们家王氏一样,不声不响地就躲进了后院,连中馈都被姨娘占了去。表面仁慈那是她做人的修养,但是骨子里,定还是个果敢拎得清的。
阿春点点头,跟在她家姑娘后面,往家的方向走去。
南山惜大婚后,南山婉的笄礼也该补上了,当初庶母和婉儿求了爹爹推迟笄礼,惹得南山云心疼不已地答应了,其实南山云只是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她作为嫡女的笄礼不得不办,免得落人把柄,南山惜是他最爱的女人的孩子,自然也不能马虎,南山清顶这个便宜“天女”的名头,仗着有钱的外祖家,也好不快活,只有夹在中间的婉儿和庶母最是辛苦。
她们求了南山云推迟笄礼,让南山云愧疚着,日子也会好过点。
“哎,”南山叹了口气,禹儿是男孩,南山云背着其他姨娘多少会关注一些,婉儿就成了透明人。
阿春听到叹息,追上来:“大小姐?”
用手挡住傍晚前明媚的阳光,南山道:“没什么,阿春,我们去给婉儿选个发簪吧。”她的笄礼也必不会是铺张浪费的,不如在自己院中帮她办了好。
“好啊好啊。”阿春应道,她最喜欢跟着大小姐逛首饰铺子了。
二人走出去巷子,正要拐弯进到主街,就听后面一声大喊:“你站住!”
南山回头,只见被赶出来的乳娘猫在墙边,恨恨地对她喊。
“何事?”阿春张开手,护在南山前面。
乳娘跑上前,五官扭成一团,气急败坏道:“敢问姑娘为何要砸了我的差事?”如果她不在旁边撺掇,夫人定会宽宏大量的,顶多就是把她和孩子们隔开来先养病吃药的!
“我如何砸你差事了?你们是雇佣关系,按照你们的契约来便是了。”南山淡淡道。
“你!”乳娘一噎。
“乳娘还是快回去另找主顾吧,这家的夫人心善,定不会在乳母牙行说什么的,你养好病,又可以找个好差事。”
“可奴婢的差事终归是因为姑娘没有的。”乳娘眼珠滴溜溜地赚着,想着如何在南山身上抠点好处下来。
南山将帕子捂了捂嘴角,笑道:“乳娘是想让我和牙行掌柜的也说几句你在这家守不守得住规矩的话吗?”
乳娘一听“掌柜的”,身子抖了抖,手绞着衣袖,不作声了。
“快走吧。”阿春说完,护着南山就拐进了主街。
看着二人进了一家首饰铺,街边一角的妇人嘴角一翘,赶上前面走着的乳娘,小声嘀咕起来。
——
逛了几家店铺,南山选了一套适合小姑娘的头面,几支日常的发簪,一盒胭脂,一盒口脂,都让小二包在精致的盒子里,拿回了家。
“大姐姐,这都是你赚钱买的?”南山婉看着面前的一堆礼物,高兴地抓着她的手,当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南山婉兴奋地拉着二姨娘的手道:“姨娘,你看大姐姐好厉害,婉儿也想自己赚钱!”
二姨娘轻笑:“那是你大姐姐的本事,二小姐向她多取取经。”
南山看着二人和谐的场面,不由得想,南山幽要是有这么开明的生母,估计也不会死得那么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