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厢房的路上,二人遇到赶回来的赵菲,便一起回去了。
晚膳还有一段时间才开始,阿春为她们准备了梅子汤,南山招呼大家一起喝。
赵菲还没有适应主仆坐在一起的氛围,便站在一边,端着梅子汤喝。
“没想到安魂寺还有这么好喝的梅子汤。”南山道。
婉儿接话:“是啊,以往来安魂寺供长明灯,都没有喝过呢。”
以前没喝过?南山疑惑地望向阿春。
阿春神秘地笑笑:“是婢子自己偷偷带来的,给二位小姐尝尝。”
赵菲喝完梅子汤,将竹筒一放,便站在一旁不作声了。
这梅子汤里放了专门的草药,草药应是出自玄机阁。
玄机阁是王爷的产业。
虽然贵人用的草药和他们用的草药不一样,但是气味总是不会相差太大的。
这梅子汤里有一股气味,她很熟悉。
不过,大小姐没有问她,她也不方便多嘴。
自己带的?
南山看着阿春得意洋洋的样子,再闻闻这梅子汤里散发的药味,猜到是玄清亦让她带上的,嘴角弯了弯,没有再说什么。
“大姐姐,我总觉得刚才那个公子甚是奇怪。”婉儿心中一直警惕着,“他看上去认识我们。”
可是她却想不起来。
“那个白无垠的爹爹曾经在朗州做生意,我们府上办宴会时他们还来过几回呢。”南山又倒了一点梅子汤喝起来。
“来过吗?”婉儿问,她倒是没什么印象。
倒也不奇怪,那时候她的眼珠子都是跟着大姐姐跑的。
婉儿想起小时候的自己,不由得失笑。
“想起什么了?”南山笑着看她。
“并没有,只是想到自己从前总是跟在大姐姐身后又不敢靠近,便发笑。”
大姐姐多好的人啊,她为什么总不敢靠近呢?
南山也捂着嘴笑起来,是了,她记得自己身后总是跟个小尾巴。
有时候她想分个点心给婉儿吃,她也是怯怯地,好久才接过去,然后又回到离她不远的地方吃。
当年王氏看她看得紧,确实也不怎么让她和庶女们玩闹,怕失了体统,还怕于礼有碍,更怕她玩物丧志,妨碍她读书,更妨碍了她做女官,嫁高门,不利于帮着王氏真正撑起在府上的主母威严。
哎。
“我想起来了。”南山正失神,婉儿咽下一口梅子汤,用帕子沾了沾唇角道:“白家,白无垠,那个!”
婉儿压低了声音:“那个强抢民女,名声极差的是不是?”
南山笑道:“正是那位。”
婉儿一脸不可置信:“还好躲开了。”
听方才那白无垠说的话,现在他们白家在卞城又站稳了脚跟,来安魂寺,想必只是单纯地祈福吧。
“大小姐,二小姐,该用膳了。”小厮敲了敲门道。
“知道了。”阿春在门口回道。待到估摸着小厮走远了,便开门将晚膳提了进来。
一旁的厢房里,南山清和三姨娘也在用着膳。
金花嬷嬷在一旁伺候,四姨娘打发她过来伺候自己家姨娘,那边用不着她了。
“打听了吗?”南山清看了一眼窗外,问金花嬷嬷。
“打听到了。”金花嬷嬷点头,便俯到她耳边,将白无垠一行男客住着的厢房名告诉了她。
“甚好。”南山清夹了一筷野菜放进嘴里。
此时,窗外传来一声布谷鸟叫,南山清撇嘴干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去吧。”南山清示意嬷嬷。
嬷嬷应声退出,趁着晚膳,将白无垠所在厢房的位置送给那群人。
“妥当了?”金花嬷嬷出去后,三姨娘凑到南山清耳边问。
“妥当了。”南山清朝三姨娘妩媚地一笑。
“真好!”三姨娘拍着手,开始憧憬起南山府后院由她说了算的情景,高兴得不得了。
夜幕之下,华灯初上。
厢房外挂起了灯笼。
很快到了就寝的时候,山脚下的灌木丛沙沙作响,除此之外,寂静的夜晚显得有些沉闷。
南山和婉儿和衣而睡,不一会儿,窗户啪嗒一声响,南山坐了起来。
“赵菲?”
“大小姐。”
“回来就好。”
“大小姐放心。”赵菲轻声道。
听她这么说,抓着南山袖子的手松了下来,婉儿长吁了一口气:“太好了。”
“大姐姐,我们可以安心睡了吗?”婉儿问。
“睡吧。”南山拍拍婉儿的手,示意她睡下。
躺在床上,南山睁着眼,睡不着。
从前万世,她从来都着眼于自己的因果,她连玄清亦的因果都没有顾上,可如今,她好像突然明白了。
她有自己的因果,玄清亦有他的因果,他们二人从来都是因果纠缠,她如今懂了。
而她的家人,南山转头看看婉儿的方向,她们也有自己的因果。
好人尚且有因果,坏人也应该有自己的因果。
从前那么多世,她只是怕动了人间的因果,如今想来,她还是浅薄了。
她应该真正走进人间,走进他们中间去。
她也应该感受他们的因,他们的果。
而今夜,该有人承担自己的因果。
——
“啊!”
清晨,晨钟之后,一声尖叫响彻空中。
南山清发着抖,用被子遮着自己。
白无垠被这一声尖叫吓醒,是熟悉的场景。
他玩过女人无数,也有清白人家的女子,但没有一个女子像这位一样愚蠢至极。
佛门清净之地,她这一惊叫,引来众人,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你喊什么?”白无垠不耐烦道。
“你混蛋!”南山清转头恶狠狠地瞪着旁边的人,“白无垠,你无耻至极!”
“哟,还知道我名字呢。”白无垠眼珠子一转,心中顿有想法。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看着眼前的女子,他记性好,这不就是那个给南山家嫡女穿小鞋的庶女吗?
比较蠢的那个庶女。
“既然知道我的名字,那便是知道我如今也在安魂寺咯。”白无垠穿好衣服,斜眼看去,只见南山清也迅速穿好了衣服。
“你别血口喷人!竖子!”南山清颤抖着捂紧衣衫,嘴上还不依不饶。
看她这样子,白无垠轻蔑地笑了一声。
蠢材,做戏做到自己头上了。
“老爷!就在这里!”金花嬷嬷带着人急匆匆地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