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顾伽罗将阿卓信中提到的事说了说,揉着眉心,语气中满是无奈。
“……”齐谨之没说话,神情也有些沉重。
顾伽罗没有指明‘她’是谁,但齐谨之心知肚明,妻子说得是大长公主。
也是,大长公主是东齐的老祖宗,在宁氏久病不愈的情况下,能做主齐勤之婚事的,只有这位老祖宗。
如果说她真的相中了展阿朵也就罢了,偏偏展阿朵进京一年多,大长公主却好似不知此事,反而兴头头的为齐勤之求娶京中贵女。
种种迹象表明,大长公主根本就瞧不上阿朵这个蛮夷,更不会让她做东齐的嫡长孙媳。
可现在,猛不丁的又传来消息,说齐勤之要与阿朵成亲。
这事怎么看怎么透着蹊跷!
“还有一事,”顾伽罗身体前倾,凑到齐谨之耳边悄声问了句:“乞颜宝藏的传闻可否属实?”
他们小夫妻远离京城,消息也有些滞后,但顾伽罗还是知道了不少八卦。
比如大长公主‘复位’的种种传闻。
齐谨之微惊,习惯性的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里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父亲说,一个月前京中突降大雨,地下水道堵塞,圣人特意命人清理。”
顾伽罗眉头微蹙,话说清理下水道跟乞颜宝藏有什么关系?
齐谨之幽幽的说了句,“负责此事的,除了工部的一个员外郎,还有锦衣卫的一个千户。”
顾伽罗的一双凤眸瞪得大大的,花朵样的唇瓣硬是扯成了菱形。“啥?”
清理一个下水道居然连最神秘的锦衣卫都出动了?
忽的,顾伽罗脑中灵光一闪,小小声的问道:“莫非?”清理下水道是假,挖掘宝藏才是真?
齐谨之迎上她惊疑的双眸,微微颔首,没说话,但潜台词已经很明白了。
顾伽罗丝丝吸了口凉气。喃喃道:“竟真有此事?只是不知那宝藏是否如传说当中的丰厚。”
顾伽罗原本只是随口叨咕一句。不想齐谨之竟给了答案,只听他悄声说:“非常丰厚,京中有传言。说是得宝藏者、得天下!”
齐谨之所说的‘传言’,可不是坊间那些无聊闲人搬弄出来的不靠谱的猜测,而是经由齐家密探千方百计打探出来的消息。
说是传言,却有七八分准头。
顾伽罗和齐谨之相处这些日子。自然也知道了一些齐家的隐秘,齐谨之的话。即便不是绝对事实,也相差无几。
“得宝藏者、得天下?!”顾伽罗无声的重复着这句话,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在她看来,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说那宝藏有什么神奇之处。更不是什么祥瑞,得了它就能拿走大齐的天下。
这话的真正含义应该是说宝藏非常丰厚,足以支撑有心人招兵买马、谋朝篡位!
“……不对。这事儿不对劲,”
短暂的震惊过后。她又恢复了理智,“她可不是什么大方的主儿,单只一个公主的虚名,根本不足以让她拱手让出‘宝藏’。”或曰争夺天下的机会!
齐谨之眼中闪过一抹满意,他就知道他的阿罗是极聪慧的人。
压低了声音,齐谨之缓缓道出自己和父亲的猜测,“你说的没错,那位从来不是个肯吃亏的人。她这么做,定然有所图谋。京中有传言,她与这位有些来往。”
齐谨之悄悄伸出了一个大拇指和小拇指。
顾伽罗眯起眼睛,六皇子?!如今的燕亲王?
圣人四十有余,与后宫嫔妃共生育了十九位皇子,现在存活的有八位。分别是皇长子、太子、皇五子、皇六子、皇九子、皇十二子、皇十五子和皇十八子。
其中皇九子之前的几位,都被圣人封了王爵,出宫建府。
而皇长子等五位皇子,除马皇后所出的太子外,唐德妃所出的皇长子、杨淑妃所出的皇五子最出挑。
尤其是皇长子,是圣人的长子,且其母出身不低,虽不及马皇后尊贵,却是所有生育皇子的嫔妃中门第最高的一个。
皇长子自幼聪慧好学,长得颇似圣人,深得太后和圣人喜欢。
长到十五岁上,圣人直接封他为齐王,亲王爵,还令他入户部当差,非常器重。
皇长子温文儒雅,待人和善,当差这些年来,很是结交了一些‘同僚’,在仕林中的名声也非常好。
京中颇有些世家、清流文臣被皇长子拉拢,隐隐成为齐王的拥趸者。
十多年经营下来,齐王成为皇太子最大的竞争对手。
皇五子也不差,其母杨氏出身英国公府旁支,长大后被圣人封为楚王,起初是郡王,后跟随英国公去西北练兵的时候,立了些许功劳,圣人大悦,便将他升为了亲王,深得京中一些勋贵的支持。
而几个年长皇子中,最没有存在感的便是皇六子。
他的生母虽然是穆贵妃,却天生体弱,太医曾预言,说他活不过二十岁。
即便侥幸熬了过来,也很难延育子嗣。
圣人很是心疼,待皇六子长到十岁的时候,直接将他过继到燕王府,是众皇子中最年轻的亲王,俸禄和皇庄也是最多的,然而却早就没了竞争皇位的资格。
圣人让他做燕亲王,也不过是想给这个体弱的儿子一个富贵安稳的生活罢了。
可大长公主却偏偏和燕王有来往,这就有些奇怪了。
毕竟她老人家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放着最有前途的齐王、最有实力的楚王不投资,却偏偏选中了最没资格的燕王……这很不科学啊。
“大爷,你确定是这位?”顾伽罗比了个‘六’的手势。
齐谨之知道顾伽罗在怀疑什么,唇角上翘。低声道:“没错,就是这位。”
顾伽罗愈发不解了,“这不合理啊。”六皇子已经过继出去,礼法上已经不是圣人的儿子了,除非其他七位皇子都死了,他才有资格做继承人。
选他,还不如选最小的皇十八子咧。好歹这位是圣人最宠爱的儿子呢。
等等……
顾伽罗忽的想起一事。她看向齐谨之,“难道,她是在打燕王旧部的主意?”
第一任燕王是高祖爷的嫡亲弟弟。当年跟着高祖爷一起打江山,兄弟间的感情非常好。
新朝建立后,高祖便封弟弟做了燕王,世袭罔替的亲王爵。
首任燕王曾经与赵国公一起出兵抗击鞑子。立了不少战功,且是萧氏皇族中唯一一个握有兵权的人。
幸而高祖和先帝对燕王府都非常信任。没有借机削减燕王的势力和人脉。
第一、第二代燕王也很识趣,坚定的跟着皇帝走,从不搀和皇子们的争斗,更没有想过谋取大齐的龙椅。
几十年发展下来。燕王府虽不及最初的时候显赫,却也是众藩王中难得体面的一个,北疆大营里。仍留有不少心腹将领。
只可惜燕王府子嗣不丰,第二任燕王妻妾好几个。却只生了三个女儿和一个庶子。
依着大齐律,庶子不能袭爵,圣人又有意将燕王府收回自己手里,便摆出一副严格按照律法办事的模样,将皇六子过继出去。
燕王府不似四大国公府那般明着掌握兵权,然而在军中的势力却不小。
皇六子成了名正言顺的燕王,自然而然的接管了燕王府的所有资源,包括军中的班底。
若是单从这方面考虑,大长公主选择他,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齐谨之笑得有些嘲讽,“不止。六皇子的王妃姓梁,是前蜀王妃的本家。”
而蜀王,便是当年跟圣人争夺皇位的头号敌人,亦是大长公主的投资对象。
虽然如今大长公主和圣人做了和解,可心里的裂痕依然存在,圣人对大长公主顶多也就是面子事儿。
大长公主想要像过去一样威风、有体面,并惠及子孙,除非皇帝换人做,且换上来的新皇帝与她非常亲近。
大长公主将八个皇子扒拉了一个遍,发现也就六皇子符合她的要求。
顾伽罗暗暗将这些关系梳理了一番,不禁一阵头疼,“也就是说,与鞑子暗中勾结的是燕王?”
燕王的封地是燕地,虽然现在名存实亡,但燕王府跟鞑子的接触却非常多。
如此也就给了他们彼此勾搭的机会。
齐谨之缓缓点头,“父亲命人查了一番,那位确实有嫌疑。另外,家里传来消息,京中出现了一批来历不明的夷人,领头的还曾暗中跟‘她’的心腹婆子接触。估计他们是想趁着万寿节的时候发难。”
顾伽罗脸色很难看,“他们想里应外合?”
齐谨之神色清冷,“有可能,另外刘家也有些异常。齐姚氏与九公主关系莫逆,时常出入贤妃的宫殿,与刘家的女眷也十分亲厚。”
“怎么还有她?”顾伽罗心里咯噔一下,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现在的九公主应该是‘顾伽罗’。
按照‘顾伽罗’和姚希若的往日纠葛,两人应该是不死不休的仇敌啊,怎么忽然变成了‘闺蜜’?
顾伽罗愈发觉得混乱。
这都怎么了,不管什么牛鬼蛇神,竟然都跳出来折腾。
姚希若要作死,这没什么,可她一头连着顾家啊,顾伽罗可不想自家被这个蛇蝎毒妇给拖累了。
提到齐姚氏,齐谨之的神色有些古怪,张了张嘴,还是说了出来:“说起来,齐姚氏有些奇怪,整日里四处交际,也帮着东齐跟许多人家搭上了关系,但也仅止于此,并没有死心塌地的帮扶齐勉之。”
齐谨之看了关于姚希若的情报后,总觉得不对劲。
说她与婆家不一条心吧,偏她又没少忙活,又是交际、又是垫嫁妆的。
说她与婆家同甘共苦吧,她又滑不留手。
齐谨之不禁怀疑,姚希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故意做出一副与东齐若即若离的样子,以便日后出了事她好脱身。
顾伽罗有些心烦意乱,她和姚希若相处的时间不长,对她的了解也只是前身留给她的一点记忆。
姚希若的性情到底如何,她还真说不清。
“先不管她了,咱们还是将西南的事情料理清楚吧,京城那边,自有长辈们做主。”
顾伽罗捏了捏睛明穴,略带疲惫的说道。
齐谨之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已经将探听到的消息全都发回了京里,相信以父亲的能力,应该会妥善安排。
再者,圣人做了近二十年的皇帝,积威甚重,手中的底牌也不是一张两张。
单凭一个大长公主、过继出去的皇子,以及草原上的小部落,根本不可能伤到圣人。
齐谨之唯一担心的是,京中还有未知的危险人物。
比如安南王府意图谋反,必然安排了不少人手,京中亦有他们的同党。否则乌撒这边刚刚出了事,京中立刻有御史弹劾,这期间定然有安南王府的首尾。
可具体是谁跟安南王府勾结,齐谨之却还没有查到。
另外,潜伏在齐家或是顾家的奸细,至今也没个消息。
齐谨之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担心的时候,清河县主已经查到了奸细的线索。
“县主,许小姐和雀儿两个没有离开小院,四周服侍的人也没有什么异常,”
小丫鬟恭敬的回道,“唯一不对劲的是,每隔几日,严二爷身边的小厮会回府偷偷寻许小姐说话。”
清河县主不以为然的摆摆手,“这有什么奇怪的?当日严哥儿去书院的时候,便说好每隔几日遣身边的小厮回来探望许爱。”
小丫鬟不疾不徐的说道:“县主说的没错,当初您和严二爷确实是这么说定的。然而除了最初两个月,严二爷确实曾令小厮回来外,随后的日子里,严二爷功课繁重,且又有冯家表少爷带他交友游玩,严二爷渐渐忘了许小姐。”
再深厚的感觉也会因为分离而渐渐变淡,更不用说齐严之对许爱的感情还没有达到刻骨铭心的地步。
齐严之又是少年心性,有了新朋友,自然将旧爱暂时丢到了脑后。
清河县主微惊,“什么?竟有此事?那小厮有问题?他的家人呢?莫非也有问题?”
能近身服侍少爷的,几乎都是齐家世仆,这样的人,轻易不会被人收买。
如果真的有问题,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家人本来就是别人安插进来的眼线。
小丫鬟慎重的回道:“好叫县主知道,他们一家确实有些问题。经小的多方调查,发现那家人虽是府里的家生子,但其父母曾跟老太爷去西南,双双出了事,只剩下兄弟两个……”
奴仆为救主人而死,于主人来说,是死得其所,是要被赞誉的忠仆。
而于家人来说,却是天塌地陷的灾难与深入骨髓的伤痛,他们或许不敢说,但心里对主人未必就没有怨恨。
清河县主陡然变了脸色,因为她忽然想起来,这对兄弟,弟弟一家分给了齐令宜,哥哥一家在留在京中当差,而哥哥的长子则跟随齐谨之去了西南。
天哪,有这样一个潜在的危险分子,她的谨哥儿岂不是……
ps:额,卡文鸟,抱歉抱歉哈。
pps:捉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