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这样的矿场上突然开出冰种,周末的集市上几乎所有从各地涌来的买家都蜂拥而至,挨个打听那家卖赌石的店家。本地人都声称不是很清楚,转个身自己倒是跑到前几天那卖家摆摊的地方转悠,心想捡个漏这种好事怎么可能留给别人,难得碰上这种上等质量的赌石,搞不好余下的东西也能开出一两块冰种。不多,只要一两块就足矣。
抱着各种想法的人转着集市,终于发现那位卖家,只可惜眼下被围得水泄不通,连脸都见不着全部,干脆缩在临时搭建的小屋子里拿着个扩音器在那喊话:“我手上没多少赌石了,各位要是真有诚意要买,请先在我这登记,我下周还在这个地方,到时候货到付款。”
“老板,我们要是都要,你哪来那么多赌石?别以次充好吧。”一个打扮年轻的男人将头上的帽子拿下来,看着这里里外外的人潮,实在忍不住:“就算你有那么多赌石,能一次运到这个地方来?市场的路口估计塞满了都不够。”
那卖家显然也是第一次应付这情况,生意好吧每个生意人都喜欢,可碰上这么多客户一下子挤上来,别说运输,货源都成个问题。真当赌石是路边随便捡起来的石头啊。
想要买他家赌石是因为赢面大,要是真被人随便以次充好,谁还花那个大价钱?
“老板,要不你看这样,我呢也不要货到付款,看看……”那年轻人忽然抽出一打现金,在空中甩了甩,“美金,看到没?我现在就付订金,紧着你最好的石头卖,有多少,我买多少!”
这声音一出,四周的人简直就炸了。
“就你有钱?我呸!还有多少买多少?撑不死你!”
“老板,别听他的,大家都是来买石头的,凭什么他说了算。你开个价吧,你要你开了价,我保准一个子都不还!”
“谁还付不起订金?别说是订金,全额支付都没问题。只要你给我好料子,价格绝对让你满意!”
各色各样的声音简直把整个市场都快吵暴了。
云溪和老金站在最外围,看着这人山人海的架势,简直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果然像是传说的一样,缅甸这个地方,对赌石文化有种格外的情节,这才发生多大点事,这会就传开了。
“也没有人管管?”四个老专家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架势,好歹这矿区也是这边政府和军队名下的,听说了这事,都没人出面的吗?
老金指了指站在路口巡视的两个军人,笑得有些猫腻:“不是不管,而是压根不想插手。”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从他们面前一闪而过。
老金抓着云溪的衣袖:“走,跟着她。”
几人随即跟着那前几天像暴发户一样的中东女人,一路七拐八拐到了间茅草屋。
这地方其实地处偏僻,说句实话,连个像样的村子都没有,大多数人口不是在矿区工作的劳工,就是附近乘着周末来赌把运气的商人,再加上地区潮湿,一般人家都住着茅草房。
但是,亲眼见识过这个豪气的女人一甩就是一幢别墅的富豪走进这么一件简陋的房子,心底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怪”。
他们跟着那女人到了门口,正在犹豫要不要去敲个门,这个时候突然来了两个人。
当即,那四个专家的表情就是一变。
竟然是路口刚刚巡逻的那两个军人。
手上似乎还拿了个什么东西,用黑色的布包着。
“难道那个女人是军方的人?”这话没人说出来,可心底已经基本上断定了这个想法。在缅甸,军队可不是像在中国的解放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即便对待平民有事冷血无情起来,简直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一个国家的同胞。
可是,军方的人为什么在自己的矿区出钱买赌石?
这个疑问脑子里一转,还没猜出个端倪,只见那两个军人就已经出来了,随后竟然还跟着一个男人。
原来草房子里竟然还有一个人。
那用黑布包着的东西现在正提在他手上。
等他们三人走后,云溪她们等了又等,竟然那个中东女人一直没出来。
老金往门前一站,也没敲门,直接把那大门一推:“果然。”
云溪眼睛一扫,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露出一个迩然的笑容。
两人一个对视,慢慢悠悠地又晃到集市的地方。
老金指着那个卖赌石的卖家,“看来,这人该也是军队的了。”这一手好牌打的极其妙笔生花,军队里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样的人物,玩了这么漂亮的一局。
“什么时候看出来的?”虽然都是赌石的外行,但云溪不得不承认,老金比自己上心的多,对于这一场好戏,怕是真如两天前所说,那被当众开出来的冰种其实不过是个障眼法。
“从那个中东女人在开赌石的时候突然离开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不过那个时候还不太确定。”老金笑笑,指着那个离卖赌石的店家有点远的男人,正是刚刚从那个茅草屋走出来的男人。“那个中东女人只露出一双眼睛,按理来说没什么问题,但我看了一眼她的脚,”随即她指向那个男人的脚:“大的有点太出格了,虽然声音还算是比较女性化,但神态看上去一点以男人为天的意思都没有,这就比较有点不寻常了。”
中东女人的地位并不是很高,除非女人是贵族,但那是极少数的情况。出现在这种集市里,又没有保镖又没有护卫的,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是哪家贵族。所以,老金当时就怀疑这其实是个男人。看那扔钱的姿势就知道,一般女人豪气归豪气,可没有那种感觉。
“所以,开了个‘冰种’,故意是为了抬高价位?”一个老专家听出了她们俩话里的意思,直接接下去:“让所有人当场见识到开出‘冰种’的全过程,借此打响名气,然后以次充好,用一大批差档次的毛料卖出顶尖的价格?”
“对。”估计当初说好的三分之一赌石之后如果反悔,可以退回其他的赌石也是一个圈套。一步步,一圈圈,引着人上钩。
“如果是这样设计,还有一个人肯定也是事先串通好的。”云溪四处扫视了一圈,指着人群最少的地方,轻轻一笑:“看来,我们得找他好好谈谈。”
几人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那个切石的老师傅正坐在地上把玩一块毛料。
看那样子的大小,竟然和刚刚那两个军人拿在手上的包袱一般大小。
走近一看,果然,那块黑布正丢在不远处。
云溪指着脸上一片惊疑的导游轻笑道:“别担心,我们不想惹事,只是想和他谈笔生意。”
从头到尾听到她们怎么讲这场“圈套”说的像是小孩子玩过家家的导游正满脑门子的汗,在缅甸,知道军队的秘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让军队知道你知道了他的秘密。
世上能保密的最安全的人,是死人。
在这个最明白的真理面前,是谁都害怕走错一步就万劫不复。
两个人吓得几乎腿都软了,哆哆嗦嗦,连站都站不稳了,哪还有心情去翻译什么。
老金一下子将两人拉到一边,叽叽咕咕地说了一通,声音很小,连云溪都没听到她说什么,但看那两位导游的面色明显好转。
过了一会,只见其中一个大着胆子凑到那老师傅耳边,说了几句。
只见,那老师傅倏然抬头,双眼锐利,简直像是在天上翱翔的一只鹰,那眼神如刀锋一般从她们几个人的面上割过去,像是有形的刀刃,让人觉得在这暖暖的太阳下,背后突然生出一份寒意。
老金楞了一会,这才上前,“我们没别的意思,只是对着矿区的翡翠比价感兴趣,如果可能的话,希望能够签订合同,长期合作。”
她在最后“长期合作”这四个字上有意地加深了语气,然后瞟了一眼那老师傅手上的毛料:“当然,我们要的是真货,像两天前那样的‘冰种’就算了。”
“你怎么知道我手里有真货?”让人惊讶的是,那老师傅一出口,竟然是一口标准的中文。虽然声音沙哑了些,但丝毫不影响发音。
云溪一愣,没想到这个地界上竟然碰到一位真正的行家。光这口音就知道,是长期和中国云南地界的人打交道的老手,估计玩着赌石,没有数十年,绝对没有这口音。
“矿区都是军队的,最好的资源不在这还能在哪?”老金给他狠狠地拍了一个大马屁,天知道,要是换了个政府的人在这,她估计也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么一番话。
但是,放眼天下,谁不爱听好话,明知道这是句恭维,那人的脸色却格外的好了起来,竟然笑眯眯地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你们跟着我,找个能说话的地方再谈……”
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