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挠了挠头,被珠宝店老板娘陡然转变的态度给整懵了。
“维达博士,刚才听你和小喵聊天,似乎正在调查城里爆发腐热症的根源,我很佩服你们的勇气,我也帮不上别的忙,这些炼银软膏送给你们聊表心意,祝愿你们早日查清真相,使全城居民摆脱病毒的威胁。”茱莉娅收起笑容,神情恳切,“当然了,更重要的是注意安全!”
“茱莉娅姐姐……”小喵捧起药箱,既意外又感动,“对不起,我原以为你是奸商,没想到其实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奸商’和‘好人’并不冲突,小喵妹妹,好比黑玛瑙,在我眼中只是一种中档宝石,而在维达博士眼中却是施展死灵魔法的素材。”
老板娘微微一笑,向乔安和小喵挥手道别。
……
“皇后区”,莱顿城最大的贫民窟所在地,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突然升起传送光辉,七条身影从中显现出来。
乔安第一个走出传送阵,靴底踩踏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惊散路边一群正在翻腾垃圾堆的野猫。
乔安环顾四周,映入眼中的是曲折宛如迷宫的阴暗小巷,破破烂烂,满是涂鸦的自建民房,还有污水横流的泥泞街道和随处可见的垃圾堆。
这些贫民窟的标志性景观,在积雪的妆点下,仿佛一张被粉底遮掩了瘢痕与皱纹的脸孔,并非他预想中的那么不堪入目。
两个裹着白色和绿色斗篷的女孩,瑞贝卡和康蒂,快步来到乔安身旁。她们都是初次踏上这一臭名卓着的街区,朝四周观望的眼中,交织着警惕与好奇。
小喵带着托马斯、爱德华和艾伦也跟了上来,低声对同伴说:“我带你们去科洛博家族的据点,路上别管闲事,也不要大声说话。”
“如果有人搭讪,由我来交涉,皇后区的街头混混们有一套江湖黑话,如果听不懂他们在说啥,就会被视为可供敲诈的‘肥羊’,虽说算不上多大威胁,毕竟是个麻烦。”
众人记下猫女的叮嘱,跟在她身后默默赶路。
路边的铁皮桶升起刺鼻的焦烟,四五个戴鸭舌帽、穿着破夹克的男人围着铁桶在烤火,一瓶酒在他们手中传递,轮到的人就猛灌一口。
铁皮桶上的铁丝网烧的通红,肉块被烤得吱吱冒油,香味随风飘过来,闻起来很诱人。然而一想到这些肉块很可能来自死猫或者老鼠,乔安就觉得今天中午真不该吃那顿烤肉。
流浪汉们扭头打量乔安一行,眼神表明已经看出他们不是本地人,好在并没有流露敌意,还有人笑着摘下帽子点头致意。
“午安,幸运的朋友。”
“午安。”小喵点头还礼。
“别担心,他们很穷,但不是坏人。”猫女低声告诉身旁同伴。
天色渐渐暗下来,夕阳即将沉下地平线。
路边的一间木屋里传来女人的抽泣声,引起乔安注意。窗户没有玻璃,钉上了薄木条,内侧还糊了一层遮挡风雪的报纸,看不清屋里什么情况。
“好像有人在哭。”艾伦望向木屋,压低嗓音说,眼中流露出一丝同情。
小喵扭头看了金发少年一眼,古怪的笑了笑。
“小家伙,你是处男吗?”
“啊?!这……我……”
艾伦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才妥当。
“住在这种街边破屋里的女人,几乎都是做皮肉生意的,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干这行,大多有一段悲惨的过去,欠下一大笔债务。”
“她们每个人都有充足的理由从早哭到晚,不过倘若有生意可做,有酒可喝,她们也不介意出卖廉价的肉体和笑容,找点儿乐子。”
“男孩,如果你同情她们,口袋里有钱,又有兴致,不妨去照顾一下她们的生意,记得注意卫生,染上‘梅毒’可不是好玩的。”
听了小喵的话,少年术士似乎受到极大的精神冲击,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其实不光艾伦,比他年长,见过更多世面的乔安等人,心情也格外低落。
这时,房门突然敞开,一个光着脚的金发小姑娘,吃力的提着木桶走出来,似乎想去附近的水井打水。看到乔安他们,连忙缩了回去,蓝眼睛透过门缝向外张望,如同受惊的小鹿。
小喵停下脚步,摸了摸口袋。
“还是我来吧!”托马斯掏出钱袋。
猫女摆了摆手,低声说:“别给她钱,有吃的或者糖可以给一点儿。”
乔安总是随身带着一包糖果,就拿出来递给小喵。贫民窟的孩子未必信得过外人,出生在这里的小喵比他更适合跟对方打交道。
小喵走到门口,蹲下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低声说了几句话,就把一包糖果塞到她手里。
小女孩感激的鞠躬道谢,抱着糖果扭头跑回屋里。
小喵回到朋友们身边,淡淡地说:“她妈妈生病了。”
“腐热症吗?”瑞贝卡问。
“如果只是腐热症就好了,更主要的是‘穷病’,这才是最可怕的绝症,无药可救。”小喵叹息道。
乔安忽然想到,那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就被迫操持家务、照顾患病母亲的小女孩,她的生活几乎看不到希望。如果她能幸运——或者不幸——长大成人,将有很大概率重演母亲的悲剧,被迫出卖皮肉谋生,那双纯真清澈的蓝眼睛,终究也会被泪水浸透。
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呼吸不畅,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扼住喉咙。
“魔法”能消除这样的人间惨剧吗?
就某个个体而言,或许是可以的,但是就生活在贫民窟中的社会底层群体而言,魔法并不能从整体上改变这一阶层的命运。
改变“贫民窟”很难,更难的是消灭贫穷,乔安不禁怀疑,传奇魔法乃至真神之力,恐怕都难以实现这一伟业。
“大家当心,前面就是狗头人营地。”
耳畔传来小喵的警告,促使乔安暂且抛开纷乱的思绪。
泥泞的街道尽头,坐落着一栋大屋,挂着旅馆招牌。
六七个穿短斗篷的矮个子,正围拢在旅馆廊檐下玩纸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