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天,顾玮依旧很逍遥,每天不是在钦差行营喝茶弹琴就是在城里游逛,似乎扬州什么事都没发生。
拍下八百亩盐田的茂源盐号却很忙碌,不过,盐号的美女掌柜却很少出现在铺子里,主要是一个胖乎乎的二掌柜在铺子里处理日常事务。严格的说,盐号的生意并没有开始,八百亩盐田并不在扬州附近,隔着上百里路,官府交接后,还要派人去整理维修,真要投产怎么也要在三个月之后。
所有水道被封锁,走私船被扣押,整个扬州盐号人心惶惶,惶恐不安的找着各自的后台,钦差行营依旧安静,难得有人上门,就连扬州的地方官员也躲瘟疫般躲着,极少上门,除非有不得已的事。
句誕似乎受到惊吓又躺下了,顾玮只能再度前去探望。
“大人,其实我们是没有退路的,大人想想,皇上登基以来,干了三件事,陈国清查土地,清查度支曹账目,扬州盐政革新,蓬柱是皇上头号亲信,派到陈国去了,清查度支曹账目,现在交给了延平郡王,而扬州盐政革新交给我们。
蓬柱在陈国,阻力重重,但依旧完成了,延平郡王追讨度支曹欠债,不少人硬挺着,但毕竟取得进展,现在陷入僵局的便是这扬州盐政革新。
皇上数次下诏,已经表明他的态度,他绝不会让步,而实际上,朝廷设计的盐政革新,已经充分考虑了各方面的利益,可若我们还要让步,皇上会怎么想?
所以,上次我们的奏疏被皇上驳回,是有原因的,皇上通过此举向我们表明,他绝不让步,如此,我们就没有了让步的空间。”
句誕靠在床头,边听边思索,听到此处,不由点点头,神情中有恍然之感,顾玮接着说:“我们没了空间,便只有让他们让步,所以,大人,我们必须逼他们让步,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不让就强逼他们让。”
说到这里,顾玮重重叹口气,眉宇间的温文尔雅被一抹狠辣取代,语气却依旧平和:“他们也实在太贪心了,朝廷在设计方案时,已经考虑了他们的利益,可他们依旧不满足。”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足为奇。”句誕心里明白了,同时对顾玮也暗暗佩服,顾玮早已经看明白了,这次盐政革新,他们俩人只能进不能退,不错,他以前也隐隐约约看出这点,可没他那么透彻。
“那咱们接下来该做什么?”句誕问道,这次他是诚心诚意的。
顾玮淡淡一笑:“什么都不做,咱们等着。”
“等着?”句誕愣了下,顾玮露出了笑容,慢慢的句誕也明白了,他也笑了,精神一振,便要起床,顾玮却摁住他:“大人,这事我出面,您来当那和事佬。”
句誕也是个极聪明的人,略微思索便明白了,不由哈哈大笑,冲顾玮拱手:“多谢!多谢!”
俩人相视一笑,句誕随即继续躺下,继续在床上当病人。
从句誕那出来,顾玮便下令,所有盐号掌柜和账房第二天全部到钦差行营,他有事要吩咐。
盐号掌柜和账房惶恐不安,掌柜到钦差行营倒正常,毕竟这个钦差便是来主持盐政革新的,可为什么要带上账房呢?
掌柜的在第二天与账房一块战战兢兢的到行营。
“诸位,今儿请你们过来,是有件事要宣布,最近盐铁监稽查私盐,抓获不少私盐贩子,这些私盐贩子都是在扬州或附近盐号进的货,按照大晋律,这种大批购买盐,必须要有盐引,没有盐引,盐号不得出卖,否则与贩卖私盐同罪,所以,我要问他们的盐是从那进的?有奸商公然违反大晋律,本官一定要查出来,也一定能查出来,本官宣布,各店的账目一律封存,各盐场的账本也一律封存!本官将派人逐一清查!若有损坏缺失,盐号掌柜和账房一体收监,所属盐号一律查封!”
顾玮丝毫没给盐号掌柜的面子,说完之后,便一甩手回去了,留下所有掌柜和账房面面相觑,等他们醒悟过来时,顾玮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大人!不可啊!”掌柜账房向边上的书白求告,书白平静的看着他们,双手示意:“诸位,大人已经下令,诸位回去后,将账册准备好,我们这就派人去拿。”
“大人,这账册是盐号的命根子,大人将账册封存了,我们还怎么作买卖!”
“大人,这封了账册,我们来往的账目该如何清理?大人,请向钦差大人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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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书白终于动怒了,大喝一声:“大人已经决定了,诸位请回!”
书白说完挥袖而去,几个卫兵过来便赶人,但十大盐号被留下,随后被请进内屋,十大掌柜和账房进入屋里,原以为是顾玮要召见,可进去才发现居然只有书白一人。
“诸位是扬州十大盐号,扬州地面上声名赫赫,所以,大人决定先从你们开始,来人!”书白丝毫没给十大掌柜回话的机会,立刻让准备好的查账官员,这些官员都是从盐铁监抽调的,都是账目上的老手,每个盐号去四个人,两个原盐铁监官员和一个虎贲卫士兵和一个钦差行营属官。
“他们将随你们回去,回去后,立刻将最近两年的账册交给他们,他们将带回来。”书白说道。
“大人!”掌柜们还想求情,书白一摆手:“下官奉命行事,诸位,这里面没有商量余地!”
掌柜们无法,可依旧哀求不已,不肯离开,书白冷笑一声,叫来兵丁将十人赶出了钦差行营。
“林公,这下如何是好?”
“林公,您得拿个主意?”
“林公,林公,这可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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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林楮很沉默,就算刚才众人齐声哀求,他也默不作声,说实话,他并不担心查账,这十大盐号的账房先生都是老手,做帐几十年了,盐铁监的账房都是老交情,他们应该知道利害,就算查到也不会报告,可他心里有事,这段时间都心神不宁。
“唉!”林楮面对同仁长叹一声:“诸位,先回吧,先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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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都走了。”书白回到后堂便向顾玮报告,顾玮微微点头。
书白有些迷惑不解:“大人,卑职不明白。”
“哦,”顾玮抬头看着他,书白眼中满是疑惑,顾玮笑了下:“慢慢的就明白了,先去准备吧,这几天够咱们忙的。”
书白很失望的退出来,顾玮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顺手拿起本书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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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林楮们在钦差行营苦苦哀求时,一条快船在城内的一个小码头靠岸,三个中年人快步下船,随即上了候在码头的马车,三人进了马车后,马车随即启动,顺着街道出了码头。
马车驶进双柳街,经过一座宏大的府门,府门上方挂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字:陆府。
马车没有在府门前停下,而是驶进旁边的巷子,这条巷子不象普通府门旁边的巷子,很是宽大,甚至可以并排行驶两辆马车,马车从侧门驶入府内。
三人从车上下来,领头的中年人穿着绣有紫色小花的绸缎棉袍,神情肃穆,也不理会前来请安的下人,径直向后院走去,另外俩人也不说话,沉默的跟在他身后。
“老爷!”
陆府总管匆匆赶来,看到中年人,连忙下跪请安,中年人这时停下脚步,微微点点头:“起来吧,二少爷在那?”
“二少爷在晚云阁。”总管起身答道。
中年人闻言闪过一丝怒气,轻轻哼了声,一言不发便向前走去,总管低头躬身,待中年人过去后,才抬起头,跟在中年人身后的两个中年人中的三十许的,穿着一身便服,头上裹着布巾的,冲他使个眼色,总管连忙叫过一个小厮,吩咐他赶紧去晚云阁,将二少爷叫回来。
小厮赶紧离开,总管转身快跑几步,追上中年人。
到了书房,中年人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屋内,身后那两个中年人也就不好坐下,总管更是战战兢兢,低头垂手站在边上。
中年人在书房内四下打量,翻了翻书架上的书册,又看看书案上的书和文稿,冷笑数声,一把将书案上的书信掀到地上。
“一天到晚在作什么!”中年人冷声问道。
“少爷,少爷!”总管嚅嚅说道。
“不要替他掩盖,说实话,不然的话就滚出去!”中年人冷冷的说。
总管噗通一下便跪下:“老奴不敢。”
中年人没说话,甚至没转过身,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幅画,画上是一个美女抱着琵琶,美女娇媚,手指纤纤,惟妙惟肖。
一声轻响,画被中年人扯下来,揉成一团,扔到地上。
“好好一个书房,挂个庸脂俗粉,没得污了我这书房!”
总管依旧跪着,低着头不敢答话。
“怎么?你还是不肯说!”
“回主子!”总管连忙说道:“二少爷这段时间都在晚云阁,老奴也不太清楚他的事,只是知道他最近迷上了晚云阁的一个女子,此女名叫入画,擅长丹青。”
中年人转过身,在书案后坐下,然后问:“一心风花雪月,难怪将事情搞得一团糟!”
总管不敢回答,低着头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