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换个地方?”
刚踏入府内,王奋便低声问道,中年人微微摇头,王奋略微迟疑便下令府里提高戒备,这次中年人没说什么。
龚绣迎出来,他今天没上城头,而是留在家里,抬头看见中年人和王奋的神情不对,没有开口询问。
到了屋里,其他人都退下了,这个院子随即被严密保护起来。
中年人坐在首位,王奋和另一个穿在绸缎绣花的中年人坐下下首,龚绣则坐在王奋的下首。
龚绣心里觉着不妙,抬眼打量着众人,小心的问:“七爷,三公子,闻兄,结果如何?”
七爷自然是王奋的七叔王泽,闻兄名伉,闻伉,冀州名士,曾经出任兖州长史,后与当时的兖州刺史政见不合,遂挂冠而去,在士林中名望颇高。
闻伉轻轻叹口气,他是随王泽到帝都的,王家老祖宗对王奋在帝都迟迟没有取得进展很是不满,这次绕过王奋布下这个必杀阵,可没想到柳寒如此强悍。
这声叹息让龚绣明白了,他心里先是有点失落,随即却轻松起来。
王奋到帝都后采取了几次行动后,感到这样与柳寒斗下去不妥,开始转变思路,建议与柳寒谈判,以拿到黄河以北的水运为底线,可这个方案报上去后,被老祖宗否定,老祖宗坚持要彭城以北的所有水运,坚持要打垮柳寒,王奋没有办法,只能采取拖延之策,可这有惹怒老祖宗,这才有了王泽帝都之行。今天的失败,证明王奋之前的策略是对的。
龚绣小心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叹口气说:“柳寒如此难缠,这样打下去,对咱们真的有利吗?”
对策略之争,王泽到帝都后,龚绣便与闻伉讨论过,闻伉对王家的实力很有信心,瞧不起草莽出身的柳寒,认为柳寒就算修为颇高,但比起王许两家的深厚实力来说,不过蚍蜉撼树。
依旧没人回答,王奋心里与他的神情比起来要轻松多了,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不过,他知道,老祖宗既然绕过他,今天出手的不是他的人,就算全死了,也是削弱了七叔王泽的实力。
不过,他也意识到危机,老祖宗既然绕过他,那说明,老祖宗对他不满,而且对他产生怀疑,这是个莫大的隐患。
龚绣见没人回答,有点明白了,也没再开口。
房间里,四人沉默的喝茶,一杯茶喝道无味,才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黄参和曾生推门进来,先冲王泽施礼,然后才说:“我们在林子里找到觉明大师的尸身,没有发现渔夫前辈的踪影。”
“觉明大师的后背中剑,”曾生又补充道:“应该是受到突然袭击,被人突然袭击,从背后刺中。还有,伤口有掩饰。”
柳林安静下来后,王泽心里感到不安,便让俩人去探查一下,俩人还没下楼,柳寒便出了柳林。
王泽眉头微皱,略感惊讶。王奋这才知道出手的居然是觉明和渔夫,心中不由震惊,年青人很少知道这俩人,可在十多年前,这俩人名头之大,名声之隆,可以说仅在六大大宗师之下,这十多年,渔夫隐居在冀州污水溪,觉明隐居在青州琅琊郡巨峰山观潮宫。
“柳寒用的是刀,”王泽神色平静,思索着缓缓的说道:“如此说来,还有一个人。”
黄参和曾生也没等王泽开口便径直坐下,然后黄参冲王泽点点头:“七爷说得不错,我们也是这样判断的。”
“这人是谁?居然能偷袭觉明大师?”王泽象是自言自语又象在询问。
黄参和曾生俩人都没回答,现在已经被破坏,完全看不出此人出手之前的痕迹,不过,以觉明大师的修为,此人能偷袭他,而且一招致命,修为至少已经跨过那道门槛。
房间里再度陷入沉默,几人几乎同时想到船队,这边已经惨败,就算船队那边获胜,依旧可以说打个平手,到时即便要谈判,手上也多枚筹码。
可希望很快便没了,没过多久,又有人快步进来,将一支竹筒交给王奋,王奋取出密信,脸色惨然,然后交给王泽,王泽接过来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萧雨抵浚仪,水师护送,我败,昙重伤。”
“完了,全完了。”王奋喃喃自语,不住摇头,黄参曾生神情肃然,俩人再无刚到帝都时的张狂,这次出手的,无论赤发红魔昙貉,还是渔夫觉明,在江湖声名上,还是在修为上,都高出他们一截,可以这样的实力,还有种种设计,城外有青云五行阵,船队还有何东埋伏,可结果是如此令人失望。
赤发红魔重伤,其他人呢?何东呢?密信上既然没说,可能全死了。
良久,王泽叹道:“回报老祖宗吧,告诉所有人,最近这段时间,不许出府。”
“好!一把好刀!”
内卫的院子里,一道惊喜的叫声打破了院子的平静,让刚踏入院子的穆公公愣了下,随即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能让这个院子的主人如此失态,定然是个惊人的好消息。
穆公公摆手,身边的小太监停下来,他一个人走到门口,房间里只有林公公一个人,案几上并排摆着两张密告,林公公满脸喜色的盯着密告,很是失态的拍手叫好。
“什么事这样高兴?”穆公公含笑开口。
林公公抬头看见,立刻站起来,恭敬的说:“老祖宗来了,儿子过于兴奋,没有留意,还请.....”
“得了,”穆公公笑眯眯的进来,坐到案几边:“别请罪了,我还不知道你,别拘着,坐吧,我看看,都是啥事,让你这样兴奋。”
说着穆公公拿过密告,林公公在边上解释说:“这是刚收到的,王家那位这次可是赔上血本了,柳寒,嘿嘿,真是一把好刀,干爹高明!”
密告还没誊写,字迹很小,穆公公看得很吃力,看了几行便推开,抬头对林公公说:“还是你给我说说吧。”
林公公知道穆公公的性情,立刻解说道:“这一份是今天城外五里铺的战况报告,王家老祖宗布下青云五行阵,出动渔夫和觉明,两个上品宗师,柳寒破阵,击杀觉明;
干爹,渔夫和觉明在江湖上享名已久,十多年前,突然消失,儿子就猜测可能被某个世家延揽了,现在果然如此,这一次,能把觉明除掉,算是为朝廷解除一块心病。”
“柳寒干掉的觉明?”穆公公有些惊讶,林公公笑了下:“是鬼影干的,不过,鬼影说,他出手时,觉明已经负伤,也正是因为负伤了,他才偷袭成功。”
穆公公略微点头:“我就说,柳寒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杀掉觉明,那可真不得了了,他的情况怎样?”
“回干爹,负伤了,他冒险击伤觉明,被渔夫击伤,不过,渔夫也负伤了。”林公公说道。
穆公公沉凝下点点头,又问道:“另一件呢?”
“也是刚传到的,萧雨大胜,何东全军覆灭,嗯,”林公公声音低了两分:“对方出手的是赤发红魔昙貉,铁拳鲁阔,青雀秦飞,结果,赤发红魔重伤逃走,铁拳鲁阔和青雀秦飞都死了。”
“怎么?”穆公公很敏锐,立刻察觉林公公语气有异,林公公点头说:“对,这里有问题,赤发红魔昙貉是齐王的人。”
穆公公神情一下严肃起来:“齐王的人?齐王!”
林公公微微点头:“是,咱们在落马水寨的内卫报告的,他亲耳听见的。”
穆公公沉默了,林公公也没开口,过了会,穆公公才开口道:“这事必须追查,哼,咱家看这王家是活得不耐烦了。”
齐王居然出手了,这出乎穆公公的意料,也出乎林公公的意料,齐王府的内卫和王许两家埋下的内卫,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宫里被瞒得死死的。
门阀世家与宗室勾连,乃朝廷大忌,王家老祖宗居然与齐王勾连在一起,这让穆公公非常怀疑。
“干爹,这事要不要报给皇上?”林公公问道。
穆公公略微沉默,才说:“这事....,你不要传出去,我来做吧。”
林公公明白了,穆公公在犹豫,是不是该向皇帝报告。
朝廷最近的事很多,塞外已经烽火连绵,朝廷实施威慑之策,效果不大,战火还是燃烧起来,秦王和太原王连发急报,向朝廷询问对策,特别是秦王。
除了北方塞外胡族,吐蕃也不安稳,有犯边的迹象,秦王的压力尤其大。
可朝廷却没有对策,不是没有对策,而是府库无钱。
陈国整理土地,流民刚刚安置,无力上交钱粮,蓬柱上奏,要求对安置的流民免税三年,朝廷还没答应。
扬州盐税改制是所有事情中唯一的亮点,句誕顾玮在扬州刚柔并济,成功打开局面,目前税改推进顺利,句誕顾玮联名上奏,表示已经举行了三次盐田拍卖,卖出盐田五千亩,共得银一百七十万两,还有六百亩,估计可得银二十万两。
目前,扬州盐税改制已经推行到税收层面,句誕和顾玮将所有税官召集到扬州开会,在会上宣布了新税制,严令各级税官不得擅自加税。
可就算一百九十万两银子,对朝廷来说也是杯水车薪,朝廷开支缺口在五百万两银子以上。
此外,还有流民问题,所有这些已经让皇帝难以兼顾,这时候再冒出齐王与王许两家,皇帝恐怕也没什么办法,只不过徒增烦恼。
“对这个柳寒,你有什么想法?”穆公公又问。
林公公略微想了下摇头说:“具体的还没有,不过,儿子觉着还是将他放在外面好。”
穆公公想了想便点头:“先这样吧,另外,扣冀州和齐国,所有内卫,三个月薪饷,以示惩治。”
“儿子明白。”林公公恭敬的答道,心里明白,这是穆公公对两地内卫没有发现王许两家和齐王勾连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