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干嘛不把她们留下。”
马车里,梅娘削了块西瓜,喂进柳寒嘴里,小心的低声问道,方雅以为没人知道她的心事,可那瞒得过这两女,更何况,走时那幽怨的模样,就算瞎子也看得出。
柳寒的脸色不好,珠娘小心的试探,她们现在还把握不到这位爷的性格,从归了他后,还没见过他发火,似乎不像顾硕那样不好伺候,可俩人依旧小心翼翼,唯恐惹柳寒不高兴。
“主子有主子的想法,你们啊,别问了。”叶秀轻轻挥扇,她的地位有些奇怪,严格的说,她在府里的地位比梅娘珠娘要低,可实际上,她又比梅娘珠娘要高,至少要受宠些,自从她到府里后,主子已经连续两个晚上宠爱她了,夺了梅娘珠娘的专宠,特别是主子不在时,特别吩咐,后院听叶秀的。
三辆马车驶入扬州城,直入柳宅,女人们下了车,静香美香小步快走,到柳寒身前,没有上前,而是小心的站在边上,等候吩咐。
柳寒吩咐叶秀带众女回去休息,他转身拉出乌锥,上马去钦差行辕,这个命令无疑进一步确立了叶秀在后院的权威。
“秀姐,你说主子为何要让方家姐妹走?该把她们留下。”梅娘在叶秀身边小声问道。
“留下?你就不怕,她们姐妹夺了你们的宠?”叶秀似笑非笑的反问道。
梅娘嫣然一笑:“哪能呢,主子喜欢,奴便喜欢,奴家可不是醋坛子。”
“是吗,那就好,我提醒下,别违了主子的规矩,否则,谁也救不了你。”叶秀笑眯眯的招呼美香静香她们进去,这几个东瀛女子很规矩,她们对能柳寒充满感激之情。
回头看了眼,山田正带着几个小子将马车赶到别院去,山田干得很卖劲,不过,到目前为止,柳寒还没传他任何功法。
梅娘珠娘神色微凛,顾家虽然只是庶族家庭,可顾硕的后宅女人不少,争风吃醋常见,知道什么事能作什么事不能作。
回到后宅,叶秀没人众女去休息,而是让婢女们烧水,准备洗澡。
“主子不喜欢女人邋遢和脏兮兮的,”叶秀神情严厉:“主子待我们好,那是主子性子大度,不想小肚鸡肠的计较,可我们自己要知道轻重。”
“是,秀姐。”没人敢与叶秀呛声,女人们低眉顺眼的应道。
“这后院的女人都是伺候主子的,主子在的时候,伺候主子,主子不在的时候,就好好调养休息,准备伺候主子,记住了,主子是天。”
叶秀连敲带打,让几个女人战战兢兢,对于后院的认识,她更深,在许家,她虽然是三小姐的护卫,可三小姐也住在后院,对后院女人们的勾心斗角认识更多。
在帝都,她从天娜那又学了些,柳寒让她负责后院,她明白其中的意思,这里面的人中,只有她在帝都待过,她负责后院的目的便是让她好好教教这些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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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寒到了行辕,刚下马,南笙就过来。
“大人,这几天您上那去了,宫里来令了。”
南笙的语气中有些埋怨,在他看来,柳寒不明不白消失了几天,这属于玩忽职守,是严重错误。
“什么命令?”柳寒没理会那么多,将缰绳扔给赶来的魏豹,这几天他和自己的女人在一起,身边的护卫都是瀚海商社中人,他们五个留在了行辕。
“命令在大人的书房,属下没看。”南笙答道。
虎贲卫军令森严,说是给柳寒的命令,就只有柳寒能看。
柳寒快步走到自己的办公间,周胜在里面,柳寒进门便吩咐他拿出最近的公文。
几天时间里,公文没两件,他在扬州剩下的工作也就是负责保护钦差行辕,至于其他,是顾玮和句诞的事。
一件是无关紧要的屁事,柳寒看过后交给南笙去处理,另外一件是宫里的命令,柳寒看过后不由眉头紧皱。
宫里的命令是虎贲卫调回帝都,在袁营口的禁军已经奉命南下扬州,接受柳寒的命令。
柳寒默不作声的将命令交给南笙,南笙接过来看后却很理解。
“大人不知道,这几天朝廷邸报上说,朝廷决意在雍州冀州豫州推行新税制,雍州是秦王在主持,冀州是陈宣陈大人在主持,豫州是吴缜吴刺史,朝廷反对声如潮,皇上甚至不得不取消了去寒山避暑的计划。”
“为何?”柳寒纳闷的反问道,南笙摇头:“估计是几个老夫子上疏劝阻吧,什么浪费公帑啊,劳民伤财啊!差不多就这样吧,加上推行新税制,皇上恐怕也没什么心情。”
柳寒深吸口气,觉着南笙的判断很有道理,沉默了会,他点头:“宫里既然下令了,你们收拾收拾,等禁军到了,你们就回去吧。”
“您不跟我们一块回去?”南笙有点意外。
柳寒苦笑下,他也不愿意留在扬州,而且在虎贲卫,便意味着留在权力中心,更便于追查那个人。
“宫里的意思看来是让我留在扬州,你不知道,要来接替你们的禁军是我的部下,所以,你们要走,我还得留下。”
南笙这下明白了,不由叹息不已,忍不住问道:“大人,宫里这是什么意思?大人留在扬州还能作什么?”
柳寒摇头:“我估计宫里还有指令下来,扬州估计还有事。”
虎贲卫离开扬州,扬州的局面变化不大,那怕军队也不会出事,扬州校尉沈惜是个文弱书生,对军旅一无所知,扬州的军队掌握在虞阀手中,现在虞阀被他收服了。
扬州乱不了!
南笙走后,柳寒在屋里徘徊两圈,抬头看见周胜,轻轻叹口气:“你也知道了,咱们兄弟这一场,暂时只有这样了。”
“大人,不能和您一块回去,实在遗憾,唉,宫里把大人留在这做什么。”周胜也很遗憾,在柳寒身边其实没作什么,倒是在吴郡和扬州的抄家中,收入不少,而且做得干净利落,没落丝毫痕迹。
柳寒的前景一遍光明,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作为他的卫士,自然水涨船高,前途同样一遍光明。
千里做官只为财,虎贲卫也免不了俗套。虎贲卫的饷银比禁军还高几倍,而且每次出任务,都有赏银,所以,一个虎贲卫的饷银养活一家人绰绰有余。
“没事,或许以后,我们还能共事。”柳寒微笑着说:“把朝廷的邸报拿来,我看看有什么新消息。”
果然如南笙所料,邸报上有很多消息,太原王圆满结束使命,在草原上大会塞外诸部,开始率部返回大晋;另外最重要的便是,朝廷宣布在冀雍豫三州全面推行新税制。
随后便是朝臣的一遍反对,邸报上没说有多少人上疏,可也透露了,朝臣大部分反对,邸报上甚至还摘抄了几个名儒的奏疏片段。
柳寒看到这,不由摇头,这邸报是尚书台负责,很显然,这是尚书台故意为之,潘链这家伙现在是赤膊上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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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寒的猜测没有错,反对的奏疏都快堆满漱香斋了,皇帝的怒火也一天比一天高。
薛泌又抱着一叠奏疏进来,放在皇帝的书案上,皇帝烦躁的提起朱笔在摊开的奏疏狂躁的批上四个字,胡说八道!
“皇上!”薛泌着慌了,这不合体制,皇帝不能直接在奏疏上批注!
皇帝将奏疏抓起来,狠狠的摔在地上:“荒唐!无耻!”
“皇上,息怒!”黄公公连忙将奏疏拣起来,拍拍上面的灰。
皇帝气哼哼的站起来,薛泌叹口气,回头瞪了咱们一眼张猛一眼,在全国推行新税制便是他和蓬柱的主意。
扬州郡新税制的成功,让张猛蓬柱大为振奋,前段时间,在张猛授意下,蓬柱上疏,建议在全国推行新税制。
这道奏疏在尚书台引起激烈争论。
潘链认为此举过于急切,应当缓缓,等扬州推行后再看,秋云则沉默不作声,延平郡王支持了潘链,认为等等看,看扬州的结果,而薛泌自己很聪明的生病了。
但蓬柱和张猛却坚持,双方激烈争论,蓬柱拿出扬州的数据,扬州仅仅在一个郡推行新税制,全年便增加财税三倍,照此估计,在全国推行新税制,朝廷财税收入将增加三到五倍,可以彻底解决朝廷的财政紧张。
在这场争论中,皇帝毫无意外支持了蓬柱,但潘链拒绝在推行新税制的圣旨上附属,此举又引起皇帝暴怒。
盛怒下,皇帝决意要改组尚书台,要免去潘链的尚书令,可此举又被太后阻止,太后调和,最终决定在雍州豫州和冀州推行新税制。
朝廷圣旨发布,朝臣一遍反对。
张猛起身从黄公公手中接过奏疏,只看了一眼,便放在书案上,然后沉稳的劝道:“皇上何必为这些目光短浅之徒生气,这些都是意料中事。”
大臣和士林的反对,本就在意料之中,张猛甚至准备了太学和国子监士子叩宫请愿的预案。
“目前,秦王和陈宣已经上疏,答应在两州推行新税制,现在就差吴缜的了,尚书台应该催促下,同时讨论下秦王和陈宣的方案。”
张猛的眉头微蹙,陈宣的方案很简单,就是将扬州的方案全盘拿过去,但秦王不一样,秦王的方案也考察了扬州方案,从这个方案后退很多。
其一,在盐税上,雍州没有盐矿或盐田,他的盐都是从外地来,主要是河东和渤海,少部分是蜀州,所以,秦王压根没提盐税,而是建议将商税下调,扬州是十税一,秦王认为雍州贫困,商税过高会压制商业,建议下调商税到十二税一。
其二,秦王建议,在北地郡和上郡开市,建榷场,以利贸易,朝廷在榷场收税。
其三,新税制将税赋平摊到土地中,然雍州士族众多,当年太祖龙兴雍州,很多雍州士族门阀追随太祖,故而雍州多勋贵之家,按照新税制,这些勋贵之家也要交税,可大晋祖制,这些勋贵之家不用交税,所以,秦王建议区别对待,分步骤推行新税制。
对此,秦王建议,税金可以平摊到土地中,对勋贵之家,暂不收税,普通士族则对最近五年新买的土地收税,两年后,对勋贵之家在最近七年买入的土地进行收税,如此再过三年,再增加士族和勋贵之家可供收税的土地,如此再三年,再三年,士族和勋贵之家的土地便能全部收税。
其四,在雍州,士族门阀同样经营作坊茶肆酒楼,对这些茶肆酒楼,秦王认为可以降低税费。
秦王奏疏中最关键的是第三条,如果按照这个方式推行,时间跨度前后高达十年,对于朝廷而言,这是难以接受的。
“秦王向有贤名,雍凉凉州紧邻边塞,加上吐蕃刚刚入侵,塞外大战刚结束,雍北连连遭灾,我听说雍州门阀一直在出钱出力,家里早就抖空了。”薛泌越说越心虚,因为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薛大人,”张猛看着他微微摇头:“这些不过是托词,雍北土地贫瘠,加上战乱不休,所以,雍北的门阀勋贵极少,雍州的财富集中在雍南,关中富庶,与江南冀州相比,丝毫不差,太祖凭这平定天下,可雍南的土地兼并严重,九成的土地掌握在勋贵和门阀士族手中,朝廷就没多少税,太祖时,连年征战,雍州的税赋不但可以满足自己,还可以支援凉州,可现在呢,每年都要朝廷外运粮食银子,才能满足自身需要,这些银子哪去了?”
薛泌没有多话,他家在河东,现在朝廷和士林对新税制的议论越来越大,连青楼茶肆都在议论,从民间到朝廷,反对的居多,赞成者少。
“首鼠两端,怕了自己的贤名。”皇帝冷冷的哼了声,刻薄的说道:“驳回去,警告他,新税制必须不折不扣的执行。”
“是,皇上!”薛泌接过奏疏,转身离去,新税制在朝野引起巨大风波,薛泌直觉此事没那么简单,朝中大臣绝不会这样善罢甘休,上疏弹劾不过刚刚开始。
可,他该怎么办呢?支持,肯定会得罪大批朝中大臣和门阀士族,反对,又要惹皇上不喜,对自己将来掌控尚书台不利。
这让他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选择,也让他无比想念柳寒,要是柳寒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