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雨自街角,自屋顶,自小摊后射出,马队立时消失了几条人影,冲击的气势顿时衰落,从小巷里街边冲出几群青衣,挥刀迎上马队,那是虎堂的精锐小队,萧雨雷纳毕竟出身邵阳王府,即便进入地下世界,他们的行事方法依旧带有地面上的痕迹,风雨楼的组织架构是帝都地下世界最清晰的,虎堂的组织带有明显的军队色彩。
马队遭到地下刀手和屋顶弓箭手的联合打击,损失迅速上升,冲击势头烟消云散,骑兵们陷入苦战中。
可第二道攻击又开始了,马队的后面出现一群麻衣人,这些麻衣人带着斗笠,挥舞长刀,随着马队冲开的线路冲杀过来。
风雨楼的应变同样很快,从侧翼调来的两队虎堂好手在他们与马队还有三十来步时截住他们,长街上立刻陷入混战。
与此同时,西边的街道上也突然冒出两队刀手,这两队刀手穿着混乱的服饰冲进街道,与大队青衣汉子厮杀成团。
“六合道馆,中州镖局,也来了!”雷纳低呼一声,这六合道和中州镖局其实不是地下世界的成员,而是一个教授武艺的门馆,馆主是对师兄弟,年青时曾经学艺正一门,数年之前到帝都闯荡,两兄弟修为颇深,性格刚猛,到帝都便挑了不少场馆,名声起来了,可也得罪了很多人,因而也没有人招揽他们。
帝都是帝国的中心,是天下最繁华的地方,每年从各地到来的士子武者如过江之鲫,这些人有些闯出一片天,有些人默默无闻,悄然泯灭于人群中,有些开始闯出名气,可随后始终没有得到赏识,过上几年,只好黯然离开。
萧雨雷纳以为这两兄弟也会这样,可没想到这两兄弟居然在帝都开起了场馆,以教授徒弟为生。
中州镖局是帝都甚至司隶最大的镖局,局主贝铭在江湖人脉甚广,一向不涉及地下世界,与风雨楼交情颇好,没成想今天也来了。
“妈的!这贝老儿,前些日还一块喝酒,操******!”沈晨恨恨不平的骂起来,雷纳没开口,他相信没人在背后操纵,无论是六合道还是中州镖局都不会出现。
宫里插手的迹象十分明显!
萧雨有时候虽然不得不与宫里合作,但无论他还是雷纳都时时警惕着宫里,实际上,江湖上那些老油条都警惕着无孔不入的内卫。
没成想,宫里还是对他们下手了。
但局面还在风雨楼控制中,中州镖局的贝铭没有出现,六合道馆的两大高手只来了一个,被风雨楼的两个好手缠住,可悬在空中的剑更令人担忧。
“那个家伙好像在那见过。”沈晨忽然开口道,目光紧盯着那个被堵截在后街的老农,雷纳紧锁眉头,似乎根本没在意他说了些什么。
“我想起来了,这家伙是田家的人,”沈晨说道:“妈的,这老王八蛋,也来趁火打劫。”
“你说什么?谁的呢?”雷纳回过神来,追问道,沈晨说:“田家,那年你让我和田家交涉冀州那事,在田家遇见过他,你知道,我记忆力一向不错。”
“田家的人?你没认错?”雷纳眉头紧皱,沈晨点点头,雷纳背心冒出几丝冷汗,现在他可以完全确定宫里插手了,没有宫里的首肯,这些世家根本不可能插手地下世界的战争,除了田家,出手的恐怕还有其他世家,他抬眼看着那个灰影,这恐怕也是某个世家的供奉。
世家也插手了!
地下世界是肮脏的,贵人们穿着漂亮华丽的衣衫,脸上抹着胭脂,手洗得白白净净的,说着优雅的词语,所以他们看不上地下世界。
可实际上这些门阀世家从来没离开过地下世界,只是顾忌脸面,没有直接出现,遍布帝都,大大小小的帮派便是他们的手,通过这些手,干些肮脏的活。
现在他们连脸都不要了,直接出手了。
雷纳急速思索着,外围连续传来消息,三江会联合飞鹰堂进攻北雨街和风柳街,已经被家里的弟兄们击退,三合会得到增援,再度发起进攻,正在激战,城卫军闭营,动向不知,京兆府捕快正在集结。
“让虎一虎二鹰一,到门口集结。”
雷纳再度发出命令,虎一虎二鹰一是风雨楼最精锐的三组力量,所有人都是萧雨亲自挑选,都有武徒中品以上修为,三队的队长都是武士中品的修为。虎二队正在堵截前街杀来的骑队,鹰一则堵在后街,三名好手正围住老农,楼前只剩下虎一小队八人。
没等命令传出,从前街侧面小巷中冲出一队白巾灰衣人,狠狠的砍在虎二虎四的腰上,正拼力厮杀的虎堂帮众顿时一乱,正面的骑队趁势冲杀,虎堂帮众抵挡不住,乱纷纷向后倒退。
雷纳死死盯着那队灰衣人,眼中出现一丝痛悔,他已经对宫里很警惕了,可没想到宫里依旧还是下手了,略微沉凝断然下令:“取消前令,通知楼主,撤退。”
宫里,世家,地下世界,三方联手,这不是风雨楼可以抗衡的,战斗到现在,对方展现的实力已经让风雨楼捉襟见肘,再打下去,后果难料,不如趁现在还略占上风,断然撤退,保存实力。
萧雨立刻接到雷纳的命令,心里略微震惊,江塔似乎也知道了外面的情况,冲他微微一笑:“萧楼主要走?”
萧雨眉毛一挑:“这一次我认,没成想你们居然联手了,好!好!”
江塔微微一笑,萧雨眼眶略缩,嘴角露出丝嘲讽,向前踏出一步,手中剑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楼内立时秋风萧瑟,细雨裹着寒风,斜斜飘向江塔。
江塔轻一叹,长剑平平刺向前方,这一剑平淡无奇,没有丝毫光华,却划开了秋雨,驱散了秋风,剑尖快到尽头时,却又忽然颤抖起来,放出丝丝光华,就像吐丝的春蚕,一根接一根,眨眼间便织出张大网,向萧雨罩来。
此时的萧雨再无先前的轻松,神情凝重,长剑轻轻一晃,一点黑光撕破光网,无声无息的疾驰而至,没有风,没有雨,了无痕迹,恍若忽然迷路的黑色甲虫,迷迷糊糊闯进来,一头扎进光网,然后破网而出,扇动下翅膀便到了江塔面前。
这样一点黑光,江塔却不敢硬接,腾身闪避,萧雨再向前迈一步,长剑横掠,一丝轻雨再度飘起,半空中的江塔却轻轻舒口气,露出一丝轻松,手中长剑挥出,就听嗤的一声轻响,就像火钳落在肉皮上,除了没那股人肉的臭味。
萧雨身体微晃动,江塔却重重撞在柜台上,柜台哗的碎成碎片,不等他起身,清风再度刮到,江塔有些狼狈的举剑上迎,险之又险的挡住了袭来的清风。
“当!”
一声悠扬的轻响,江塔张嘴喷出口鲜血,身体再度撞向后面,萧雨晃了晃,深吸口气,长剑再度探出,江塔不敢再硬挡,身体斜斜飘起,萧雨手腕一转,清风追逐而去。
江塔就像一张枫叶,在屋里飘来飘去,却始终无法摆脱轻风细雨的追逐,他飘到屋掾,细雨追到屋掾,屋掾上落下几道雨痕;飘到桌上,轻风便追到桌上,桌子随即变成碎末;飘到屏风后,屏风变成破絮。
萧雨神情冷肃,他已经清楚的听到外面的激战声,雷纳已经发出撤退的信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不知道,可他相信雷纳的判断,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萧雨看着那道在风雨中飘荡的身影,这江塔轻身功夫高妙,显然他是在拖住自己,想到这里,他在心里冷笑一声,张口发出一声长啸,这声长啸裂石开云,声震云端。
“呵呵。”江塔单手挂在屋顶,身上有些狼狈,漂亮的长袍已经满是变成布条,发髻早已散乱,肩头左臂还有两处血迹:“萧楼主要走?”说着摇头:“萧楼主一向来去洒脱,吭吭,吭吭,今儿,吭吭,今儿可不容易。”
“这么说,难道,宫里的供奉也出动了?”萧雨眼神一凝,随即露出一丝嘲讽:“真是看得起萧某,方回方大将军也才劳烦宫里的供奉,萧某,有此待遇,足感贵上的盛情。”
“宫里的供奉?”江塔咳嗽两声,吐出两口血泡,又咳嗽两声,才讥讽的笑道:“宫里的贵人们怎么会弄脏自己的手,再说了,你才为他们出了大力,转眼有...,贵人们也是注重自己的名声的!萧楼主高看自己了!”
萧雨朗声大笑,心中顿时了然,难怪雷纳发出了撤退信号,原来宫里插手了,愤怒随即勃发,宫里这帮阉奴,连最几本的信义也没有,这才几天!!!
“狡兔死,走狗烹,圣人之言,诚然!”萧雨微叹,随即盯着江塔:“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拂衣怎么也掺和进来了?难道也想趟帝都这趟浑水?!”
“我嘛,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江塔淡淡的说:“你萧大楼主的脑袋值十万两银子,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有命挣,也得有命花!”萧雨冷喝一声,长剑一划,风雨再起。
先杀掉江塔,至少得重创,然后再突围,否则有这么个好手在侧,突围时的代价恐怕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