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凡看着眼前目光沉静的女孩儿,仿佛又回到考试那天。
她站在走廊上,从容不迫地陈情申辩,有理有据地提出质疑,最后顺理成章地解决问题。
不说其他,单那份心态与智慧,便远超同龄人。
“考得不错,历年来唯一一个满分。”
“谢谢。”
张凡轻咳一声,压低嗓子:“校长已经打过招呼,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
沈婠挑眉。
这……算不算开后门?
不过由此可见,张凡也不是那等迂腐的老学究,至少在人情世故方面很懂变通。
“好。”
沈婠应下了。
离开之后,拿出手机打给沈春亭,对方如此周到,她自然也要聊表谢意。
老话说得好,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这人情维系,不就在“你来我往”之间?
“婠婠?”那头,接得很快。
“是我,小叔。刚才张教授找过我……”
“张凡找你了?”
“嗯。谢谢。”
至于“谢”什么,不用点破,两人心知肚明。
沈春亭笑道:“你是我侄女,虽不至于徇私,但关照一些还是没问题的,不用这么客气。”
边走边讲,一直到教学楼外的小花园才挂断。
沈婠点开微信,照先前说好的给权扞霆发了定位。
突然,角落里传出一阵怪异的响动,她停顿一瞬,调转脚步……
“蒋硕凯,你挺狂啊?”说着,一脚踹向地面蜷缩的人影,“教授点名你他妈故意装聋,想博关注还是怎么?”
人影蜷缩抱头,除了一声闷哼之外,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这会儿知道装孙子了?让你低调,你倒好,考了个第二名,能耐啊?”
说着,又是狠狠一脚。
“今天只是个小教训,你要再学不乖,呵呵……”男人的笑声像从鼻孔里挤出来一样,透着浓浓的威胁之意。
说完,转身离开。
其余几个人连忙跟上,颇有几分前呼后拥的“大佬”架势。
“哥,就这么算了?”其中一人突然开口,显然不太满意这样的效果。少说也得揍个鼻青脸肿才解气!
“这个废物目前还有那么点儿用,少爷说了,给他点教训即可,暂时还不能伤筋动骨。”
“呸——真是便宜他了!”
“……”
几人交谈着走远,并未发现草木遮掩下静静偷听的沈婠。
在确定这几人不是C班的学生之后,女人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倒地不起的蒋硕凯。
一米八五的男人,此刻抱着头,蜷缩成一团,这是防卫抵御的姿态。
许是听见脚步声走远,他才慢慢坐起来。
衬衫脏了,领扣稀开两颗,米色休闲裤沾染了泥土和落叶,头发比之前在课堂上还要乱。
这样的他,无疑狼狈到极点。
可那张脸却毫无表情,一片沉寂,眼神透出几分凶狠,但很快又被层层叠叠的阴郁所覆盖。
男人起身,拍了拍衣袖,顺手扒拉一下头发,冷冷抬头。
明明那么难堪,那么窘迫,可骨子里却透出一种令人畏惧的冷傲,高不可攀。
“看够了吗?”他冷冷开口。
沈婠拨开面前的爬山虎藤蔓,走出来,一点没有偷看被抓包的心虚。
“我说没看够,你还要继续表演吗?”
“嗤——”男人冷冷回头,眼神如刃,锋利非凡,“管好你的嘴!”
说完,扬长而去。
沈婠站在原地,饶有兴味地目送他走远,唇畔漾开一抹浅笑。
看来,这还是个有故事的人……
不过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故事”。
“婠婠——”
刚离开花园,身后便传来一声嚎叫。
没错,嚎叫。
就是那种扯着嗓子,撕心裂肺的叫法。
听音色,嗯,熟人。
沈婠回头,便见贺淮像个小钢炮一样朝她冲过来。
“我就说没认错,嘿嘿……原来真的是你!”
自打上次三爷组局要见未来弟妹,两人以“全新的身份”见过之后,就再也没碰面。
今天还是第一次。
沈婠上下打量他,粉色衬衫搭配西装裤,少了几分懒散悠闲,多了几分正式,别说,还真有那么几分精英范儿。
“你怎么在这儿?”沈婠问他。
“B班开学。”
是了,贺淮作为华菱电子少东,未来的继承人,是该进B班。
“走,我请你吃饭。”贺淮伸手揽她肩膀,被沈婠侧身躲开。
“不了。”
“怎么,已经有约?”贺淮脸上笑嘻嘻,心头却骤然一沉。
沈婠点头。
“是……六叔?”他小心试探,想知道答案,却又害怕知道。
“嗯。”
贺淮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嘎嘣,清脆无匹。
“那……我请你和六叔……”
“真的不用了。”沈婠轻笑,朝他身后看了一眼,“别让你朋友久等了。”
贺淮心下懊恼!
早知道会遇见沈婠,他约什么朋友啊!
蠢!
蠢透了!
“那我先走一步,再见。”说着,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白色裙角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平添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那我们改天再约——你一定要答应啊!”贺淮对着她的背影大喊。
沈婠没有回头,只随意地比了个“OK”。
贺淮那颗被伤得鲜血淋漓的心猛然之间止住了血,“等我电话!”
回应他的,是女人走远的窈窕身影。
几个哥们儿上前,“贺少,那谁啊?”
“挺漂亮的。”
“怎么刚才在班里没看到她?”
“不如一起去喝一杯?咋就走了?”
“瞧瞧那身材,可真好啊!我怎么就没遇到这种尤物?”
“……”
听着这些人轻浮浪荡的字字句句,贺淮面色铁青:“都他妈给我闭嘴!”
顿时,鸦雀无声。
贺淮丢下众人,大步离去,踉跄的步伐透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狼狈。
贺鸿业曾问他——
“知道沈婠为什么选老六,不选你吗?”
彼时,贺淮不以为意,还能因为什么?不就六叔比他更帅、更有权有势。
贺鸿业却失望地摇了摇头,骂了句:“傻儿子哟!”
可就在刚才,贺淮突然之间想明白了。他还不够成熟,如果爱情是树,那他顶多算树上一颗尚且青涩的果子,根本无法令沈婠驻足。
而六叔则是醇香诱人的熟果,所有女人都会闻着味儿被吸引过来,但只有沈婠成功摘下。
贺淮突然很恨自己。
如果,他能成熟一点,没有那些声色犬马的黑历史,沈婠会不会多看他一眼?
没有答案。
他也不敢问出口。
越想越伤心,越伤心就越想找个人出气!
贺鸿业接到儿子电话的时候,人还在公司会议室,众高层都眼睁睁看着。
“爸!”
“怎么了?报到还顺利吧?应该见了不少熟人嚯?前段时间你不是说看上法拉利最新的那款……”
“爸!”贺鸿业还没说完,就被那边透着几分郑重的声音打断,“你为什么不早点遇见我妈?”
“啥?!”老眼懵逼,“其、实挺早的。”
“那为什么不早点结婚把我生下来?”
贺鸿业完全傻掉:“不是……你又抽什么风?”
那头幽怨道:“这样我就可以在遇见她的时候成熟一点,也不至于被六叔比下去……”
贺鸿业明白了,为了给亲儿子留下最后一点颜面,他背过身去,捂住手机,压低声音,“面对现实吧,就算你早生十年,也照样被老六比下去。”
贺淮:“……”
才不管他想要说什么,贺鸿业直接挂了电话:“咳咳……刚才说到哪儿了?继续继续!”
……
权扞霆到的时候,沈婠已经站在校门口马路边等了有一会儿。
白裙袅娜的她静立在树荫下,即便隔了很远距离,也十分显眼。
“等很久了?”
“一刻钟。”沈婠系好安全带,盈盈笑道。
“路上有点堵。都还顺利吧?”
“嗯。”
“想吃什么?”
“你决定吧,我不挑。”沈婠抚了抚额头,一手热汗。
权扞霆轻嗯一声,把湿纸巾递过去:“用这个擦。”
沈婠抬手接过,随意道:“刚才在学校里碰见贺淮,他读B班。”
男人倏地挑眉,目光变得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