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富人聚居区,此时段府内歌舞升平。
今天其实算不得什么好日子,但富人家搞清楚,却不一定是在好日子。
只要心里高兴,天天都可以拿来过节,更何况今天确实有让他们高兴的事。
实际上,让他们高兴的事只有一个,那就是陈啸庭即将调任的消息。
段家正堂外的院子里,搭好的舞台上有几名少女正跳着舞,婀娜多姿胜天仙。
台阶上看歌舞的仅有三人,除了段家家主段国安外,还有侯平山和宁有言。
“诸位,往后的日子,可就要轻松许多了!”侯平山面带笑意道。
陈啸庭到任广德,不但给他们带了巨大的心理压力,还限制了他们许多生意。
如今陈啸庭要离开,让他们就像是过了冬的鱼一样,终于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
宁有言眼睛一直盯着舞台上看,此时只听他道:“姓陈的在,咱们许多生意都没法做,白白便宜了那些小门小户!”
“现在他走了,好日子要来了!”
听到这话,侯平山正要应和,却听段国安沉声道:“可现在……陈啸庭还没走,你这样大声的叫嚷,是怕他听不见?”
还别说,陈啸庭给他们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所以段国安只这一句话,就让另外两人说不出话来。
看见同伴如此畏缩,段国安心里不免有些鄙夷,这俩人都是志大才疏的货色。
所以,即便要继续做那些被禁止的生意,段国安也不会再和这两人搅在一起,不然日后非得被这两人给坑了。
在短暂的安静之后,只听到侯平山说道:“要说这位陈百户,之前不过是的广德一普通校尉,却能一步一步走向高处,他可真是会钻营!”
方才被陈啸庭余威吓住,宁有言想要祛除自己表现出的畏惧感,于是他说道:“还不会是因为他找了个好岳父,说穿了也是吃软饭的!”
宁有言这话,不只是段国安表示不赞同,侯平山此时也回怼道:“若真是吃软饭了,死在他手里那些人怎么说?雍西地面上这么多人,他能吃上这碗饭,那也是本事!”
见这两人有要争执起来的架势,段国安此时便道:“行了行了,都是自己人,为这么些小事何必争吵?”
“这些天还是都低调些,即便陈啸庭离开之后,暂时也不好轻举妄动,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段国安沉声道。
见证了当年陈本贤和杨远教的覆灭后,给段国安产生了极大震慑。
那么富强的两个家族,还不是说没就没了的,他们这些“小门小户”更要谨慎才能求存。
一个家族只有存活下来,才有发展的说法。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下面的人也是要吃饭的!”侯平山此时抱怨道。
段国安对他更是鄙夷,只听他冷冷道:“至少得等新任的百户来了,先和他打好了交道再说!”
但实际上段国安清楚,新来的那位百户,应该还是会执行陈啸庭定下的规矩。
道理很简单,无论是之前周文柱和王启仁,和现任的陈啸庭都是一个派系的人,那么到广德上任就很的可能还是他们的人。
“你可真是够谨慎的!”宁有言满是讥讽道。
段国安却浑不在意,一脸平静道:“谨慎些好,谨慎才能活得长久!”
…………
而在府衙,知府钱守德也和搭档讨论着这个问题,在他旁边坐着的是刘阳辉。
也不知道什么缘由,原本该是三个人的团队,自从前任知府李长山升迁后,一直到现在都没人来补缺。
好几次有人的要来,最后都不了了之,随后广德也就成了个样子。
“这位陈百户的总算要走了!”同知刘阳辉面无表情道。
之前他被陈啸庭抓进过大狱,所以对陈啸庭自然没什么好印象,这样的人当然离得越远越好。
但是,作为搭档的钱守德却不是这样想,只听他道:“抛开个人喜恶不言,有陈啸庭在广德,我反而要心安些!”
刘阳辉心有不解,便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钱守德便道:“在广德这地面上,锦衣卫这边已经抓了多少批白莲教反贼出来,你心里也是有数的!”
“所以,咱这广德一地,不知潜藏着多少白莲教反贼……此事你心里也该有数!”
仅仅是这两句,便让刘阳辉脸色阴沉下来,有这样的危机在谁还能高兴得起来。
端起茶杯后,钱守德接着又道:“这些反贼,有陈啸庭在此高压镇住,他们才会退避三舍……”
“可现在陈啸庭离开了,若是继任者没他这般本事,到时候很容易出事!”
之前陈啸庭和钱守德谈过,也分析过其中的利害关系,钱守德明显是听进去了的。
作为本地父母官,若是广德真出了什么乱子,到时候他就是第一责任人。
“若真是出事了,到时候咱们可就得落个教化不严,致使大乱的罪名!”钱守德无奈叹息道。
这些道理不需要钱守德过多阐述,刘阳辉听了就能明白其中利害。
所以他心里的窃喜在逐渐消失,反而被一丝丝担忧所萦绕。
撕去表面的平静后,其实广德就是个火药桶,而且是随时都可能爆照那种。
偏偏他们两个,就是坐在火药桶上的。
这时,钱守德接着又道:“咱们和段国安这些人不同,他目光短浅只看到眼前利益,才会把陈啸庭的话抛诸脑后……”
“我们却不能和他们同流,我们走的是仕途,他们争的钱途,你明白没有?”
实际上道理刘阳辉都明白,可这样被钱守德“指点”,他心里微微也有些不快。
于是他便开口道:“大人,白莲教虽然顽固,但不过是见不得光的东西,您也不必太过危言耸听!”
似乎知道刘阳辉是这样想的,钱守德沉声道:“这些话,想必你是从段国安那些人嘴里听来的吧!”
“他们这些人都不干净,你最好少和他们来往,免得被他们拖下了水去!”
就在刘阳辉不以为意之际,只听钱守德接着说道:“你要知道,当初的陈立诚是怎么死的,这里面说不定就和他们有关系!”
还是最后这句话管用,人什么都可以不怕,但不怕死的人却是凤毛麟角。
刘阳辉此时也无话可说,房间内变得安静下来,但他们两人心里都不平静。
因为陈啸庭的离开,有的人心感快意,有的人则满怀忧虑,不一而足……
姑且不论这对陈啸庭来说是好是坏,但这恰恰已经说明,陈啸庭在广德府城内的地位之重要。
他此番离去,对广德的影响也注定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