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克震惊到了极点,千年锤炼的力量仿佛一下从身上被抽个干净,整个人瞬间软下来,他推开院门,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
“女皇大人!女皇大人?真的是您,真的是您?”
杜克跪在地上,瞪大双眼盯着希波,一头须发不断颤抖,犹如不受控制的火苗。
“这个家伙倒是会找地方,竟然一个人能找到这里来。”白端着一杯酒,慢慢的晃着,“看来剩下的那些家伙里,也不全是蠢货。”
杜克完全无视了白的话,他的眼中只有希波女皇,满脸震惊和狂喜,“女皇大人,真的是您,真的是您!虽然您的样子改变了,但是……但是您无上的容姿丝毫无损,您终于,您终于……”
猛的,杜克一下愣住,警惕的看向白,“女王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说这个狂徒竟敢要挟您!”
杜克猛的站起身,全身泛出猩红的火光,双眼愤怒的望着白,“你这个该死的杂碎,当年让你逃了,没想到竟然留下了祸根,你不躲起来像老鼠一样活下去,居然还敢……”
白无可奈何的翻了翻白眼,手里的酒杯直接就像杜克丢了过去,杜克一怒,劈手打碎酒杯,一声怒吼全身火光飞涨,正要出手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够了!还让不让人好好吃东西!?”
希波用力一拍桌子,桌上的点心渣跳了几下,“杜克,你要是没事情做,就滚回去睡觉,不要跑到这里来惹是生非。”
杜克浑身高涨的火焰瞬间凝滞了一下,风吹过,眨眼消散的干干净净。
杜克几乎都哭了出来,一下又跪了下去,双眼泪如泉涌,扯开喉咙就嚎了起来,“女皇大人,真的是您,您终于回来了!这么多年,我一直都不信您真的死了,您的魂石一直好好的保存在圣灵大殿中,我每年……”
“好了好了。”希波不耐烦的打断杜克,“你来这里做什么?”
杜克愣了下,抬起头来,看看希波对面的白,又看看两边的灵官和巴尔克,忽然神色有些讪讪,“这次……这次教皇大人召集人手进城,不过我没有固定的任务,所以就随便走走。”
希波的眉毛忍不住跳了两下,“随便走走?然后就走到了这里?”
“呃……”杜克一张大脸上写满了为难,“这个……女皇大人,您应该明白,现在火叶城和圣灵殿关系微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
希波当然明白,这两天她别的事情没做,把现在人类大陆的局势倒是好好的恶补了一下。
“因为他们三个?”希波不客气的指了指白他们三人,“所以你无所事事,就想跑过来探探情况,啊……按照你这个愚蠢的脑子,肯定想着如果有机会的话就把他们三个都抓回去,没错吧?”
杜克顿时满脸苦笑,这个……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现在杜克心中五味掺杂,忽然间发现希波女皇竟然出现在这里,这简直是天大的惊喜,虽然她的模样改变了,还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但希波女皇依旧是希波女皇,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不过,这也让事情变的复杂起来,当初白孤身一人杀进温和派宫殿之中,击杀希波女皇而结束战争的事人人皆知,虽然好多人都不相信希波女皇已死,毕竟没有见到尸体,可是不管怎么说,白的恶名是在真实的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就算希波女皇真的没死,好像也不大可能就这样和大仇人一起坐在一张桌上喝茶吃点心。
而且,灵官在这里倒是不足为奇,巴尔克怎么看起来也和大家相处的很好,一副融洽惬意的模样,这个家伙从前可是独来独往,谁都不理的,这才会被赋予了特殊的力量。
这个小院内,一个曾经的激进派首领,一个曾经的温和派首领,一个温和的近乎是中立派的忠诚信仰者,一个独来独往,对任何人不假辞色的杀神。
这样四个人坐在一起喝茶吃点心,怎么看都十分不和谐,所以现在的杜克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希波哼了一声,转过身站了起来,她现在只是七八岁的模样,站在地上和跪在那里的杜克差不多高,纤细的身体仿佛一阵风就能带走。
见到希波站了起来,杜克顿时激动起来,意识到自己直视女皇的无礼,连忙低下头去,“女皇大人恕罪,属下并不知道女皇大人已经回归,所以忽然出现在这有所冲撞,女皇大人但凡有所吩咐,杜克一定万死不辞。”
希波点点头,稚嫩的面孔上流露出与年龄绝不相称的高贵和威严,“杜克,许多年过去了,虽然你似乎完全没有变聪明,但好在也没有变的愚蠢,你今天依旧跪下来向我行礼,我很欣慰。”
杜克微微一惊,连忙说道:“女皇大人!我的忠诚从未改变,我们所有人的忠诚也都始终如一,既然你现在已经回归,那么……”
“杜克……”希波轻轻打断对方的话,“你的忠诚我可以不去怀疑,但你真的认为所有人的忠诚都没有改变吗?”
杜克顿时愣在那,一时想说什么,但却发现有点回答不上来。
希波淡淡说道:“我听那个小子说,你们一直在探索黑色大海,是因为当年的传闻吗?”
杜克低下头,沉声回答:“是的女皇大人,当年……当年有人说您并没有死,而是被困在了黑色大海的某个地方。”
希波面露疑惑,“是谁这样说,他在哪?”
杜克皱皱眉,目光微微抬起看了巴尔克一眼,“他已经……死了,是最先死去的。”
希波微微冷笑,“哦……那可真是巧合,我这些年的确在黑色大海的某个地方,可惜我并不认为你们当中有谁能知道这件事,杜克……你应该明白,你们所有人加在一起也不是白的对手,没人能发现他的行踪。”
杜克垂下头,默然不语。
这时,广场方向传来一阵喧闹声,希波看了看那个方向,目光隐隐含着冷意,“这两千年来,圣灵殿到底都在做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我们当初为什么立下誓言,你也应该不曾忘记,杜克,你回答我,圣灵殿还是当初的圣灵殿吗?”
杜克的头垂的更低了,他的牙齿微微打颤,却说不出哪怕一个字来。
希波怅然一叹,“其实,我当初被关在黑色大海上的时候,就已经想清楚了这件事,杜克啊……我们说到底,也不过是普通人,是血肉之躯,会喜怒哀乐,会嬉笑怒骂,我们除了坚定的信仰和忠诚之外,也会妒忌,也会愤怒,也会被欲望支配,会被利益引诱……”
“女皇大人……”杜克低吼一声,猛的抬起头来,双目泛着红光望着希波,喉咙一阵咯咯作响,接下来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
希波望着杜克,眼中流露出丝丝的怜悯,“杜克,这些年你一定很痛苦吧。”
五大三粗,仿佛一块烧着火苗的粗糙煤炭般的杜克浑身一阵,眼角竟然闪烁淡淡的光泽,他猛的低下头去,死死咬住牙关。
“杜克啊,许多事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许多事也没有办法真的分清谁对谁错,这就是人类啊,平凡的人类,我们没有真正的神灵那样元素构建的身躯,没有犹如世界流动的思维,我们只是人类而已,许多事……并不奇怪的。”
微微叹了口气,希波上前轻轻拍了拍杜克的肩膀,“去吧,杜克,不要把我在这里的事情告诉别人,我现在还不想让这个消息传扬出去。”
杜克慢慢抬起头,“女皇大人,您……如果您正式回归到圣灵殿的话,那么就算是教皇……”
希波直接摇头,“杜克啊,不要天真了,我们的同伴是如何死去的,你忘记了吗?”
杜克浑身一震,眼神顿时暗淡下来。
“今时不同往日,当初的激进派首领成了被追杀的对象。”希波嘲弄的望了白一眼,“而当初的温和派首领之所以依旧被人所期待,只是因为她是一个可能永远也回不来的人,对吧杜克?”
杜克低垂的面孔一阵扭曲。
“杜克,去吧,千年的誓言已经让我们每个人都烙印上了不可改变的标记,这一次我们就为了各自的想法而战吧,如果会在战场上相遇,那么谁也不要有什么怨恨,放手一搏就是了。”
“女皇大人!”杜克大吼一声,险些哭了出来。
希波后退了两步,淡淡的摇头,“去吧,杜克,这已经不是我们当初所主宰的世界了,圣灵殿也不再是曾经的圣灵殿,在平心静气的坐下来讲道理之前,我们还是先来看一看到底谁的手段更厉害,这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不再说话,也不再看杜克,希波走回去坐好,背对杜克,悠然的喝起了凉茶。
杜克跪了好一会儿,但希波也再不肯说话,他只好恭恭敬敬的对希波行了一礼,满脸怅然的离去。
“没想到当初的蠢货却是最忠臣的那个。”
杜克一走,白不由冷笑起来,“如果今天来的是别人,恐怕就没有这么轻松的事情了。”
希波皱着眉,稚嫩的脸蛋是满是不悦,她忽然瞪了灵官一眼,“这个笨蛋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你应该已经布置好结界,他们不会发现这里才对。”
灵官摇头,“结界没有被破坏,他并不是追寻我们的气息找到这里来的,应该是单纯的按照路线图找来的。”
希波无奈的一叹,“没有脑子还真是有没脑子的好处,说起来好像我们之中只有他不擅长气息的搜索,不使用能量反馈的话连个老鼠都抓不到……”
灵官苦笑,“我也没想到他可以这样就找到这里来,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一直没有吭声的巴尔克忽然阴恻恻的说道:“杜克虽然没有脑子,但他做事却往往都是正确的,运气也好,命运也好,如今他知道女皇已经出现在这里,其实我们应该……”
“赞成!”白想也不想的说,“这样的家伙留着只会坏事!”
希波恼怒的瞪了白和巴尔克一眼,“我看真正蠢的是你们两个,只会节外生枝!杀他只会让教皇更加疑惑和恼怒,除了打草惊蛇什么也做不到,而且……就算知道我出现了,我们双方也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
说到这希波眼中闪过几分无奈,“你们看,当初的塞洛斯……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想不到啊。”
在四人围坐的桌子中间,有一面二十厘米左右直径的镜子,镜子精致华美,边框以秘银丝编织而成,镶嵌在一块散发出淡淡幽香的木板上,木板周围还雕刻着古代的神话故事图案,还有细致的文字注解。
不用问,这是精灵的东西。
镜子中实况转播一样显示出广场上的情况,如今的画面中正是塞洛斯狰狞发黑的面孔。
白耸耸肩膀,“就算是忠贞不渝的誓言,经过两千年也已经泛黄腐朽,这世界上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诸神都是降生又陨落,我们人类却总想自己有什么东西可以不朽。”
灵官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淡然说道:“人类,终究还是应该百岁之后就归于死亡,生命才显得具有价值。”
巴尔克忽然阴森的一笑,“死亡只是开始而已,我的朋友。”
灵官看了看自己这位老朋友,只好无奈的纠正,“是归于虚无,死亡……的确可能只是痛苦的开始。”
巴尔克慢慢站起身,把骑士剑拔出,跨在腰间,嘿嘿说道:“我倒是很喜欢死亡,在这个生者的世界里,亡者总是有一种畅游异世的感觉,但愿那些曾经的老朋友们喜欢这种感觉。”
巴尔克离开院子,希波又是叹气,“死人,还真是不好相处,但愿不要再出现这样的家伙了。”
白懒洋洋的在椅子上缩起来,也懒得再去看桌子上的圆镜,“只要计划没有太大出入,应该就不会的,这个世界……还是活人多一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