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苏我亚实的死给人们带来了一些哀伤,汤之国基本恢复了平静。
因为晓之神社的存在,汤之国一代的人对死亡并不过于恐惧和哀恸——死亡是生命必然的轮回。与此同时,才七岁的新任巫女苏我和源换上正式的衣服,肃着肥嫩的脸蛋给前任巫女行了葬仪,正式接任前辈的事业。
苏我亚实死了,猫又失踪了,斑沉睡不醒,现在柱间对汤之国的情况两眼一抹黑。好在晓之神社算是御名正的产业,在宇智波炎的掩护下,他背着斑住进了神社后院。
宇智波炎自己包扎伤口,固定住手臂在上面拍了一帖药,歪歪扭扭缠着手的纱布一端吊在脖子上。柱间见了,嘴角默默一抽,招手。“过来,我帮你治疗。”
木属性查克拉在治疗肢体残缺方面有逆天的效果,奈何宇智波炎摇头拒绝了。
柱间总觉得自己在对方毫无变化的面瘫脸上读到了“宁死不吃嗟来之食”的意思。
柱间眨眨眼,淡定开口提醒他还欠着一笔账:“你家家主大人不会高兴看到你这幅样子。”
“……”宇智波炎看了他一眼,默默把断手伸了过去。
只能说,攻克下宇智波家族第一boss的千手柱间对付各类属性的宇智波已初显驾轻就熟之势。
千手柱间养精蓄锐寸步不离地看护斑,而宇智波炎才休整半天,又开始马不停蹄地忙碌起来。他无权动用御名正的势力,只能昼伏夜出穿梭在汤之国和风之国之间,联系暗线向宇智波那边传递消息。
四天后,斑终于醒来了。
一直守在榻边的柱间满脸惊喜,连忙端了杯温热的营养水。斑就着他的手喝了一整杯,眉间稍稍舒展。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柱间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还不错,至少捡回一条命。”斑倒是无所谓,苍白的脸上甚至隐隐带了一丝释然,“你呢?没遇到什么刁难吧?”斑从所谓“冥王”那儿知道了不少事情,自然包括皇陵的底细。
“跟你的祖先打了一架。”柱间一边轻描淡写地概括经过,一边把他四散的长发细细理好,聚在一处用缎带扎了,以防待会儿吃东西的时候妨碍。“倒是你——”指腹轻轻按在斑略凹的眼眶边,柱间担忧道,“出了什么事?”
斑垂下的眼帘投出一片阴影,“事实有点复杂,简而言之,一场于我而言不大划算的交易罢了。”
柱间抿唇,等待他的下文。
“不划算……也没太吃亏。”斑揉揉眉心:“所谓交易,就是你情我愿。欲得必有失,我明白这个道理,你不必介怀。”
柱间定定看着他:“你说谎。”
斑轻揉眉心的手指顿了顿,“哦?”
“我相信你的本事。”柱间看着他,“你可以用毫无破绽的理由让我信服,但是比起敷衍,我更希望你什么也不说。”
虽然他在宇智波炎面前勉力保持镇定,只有他自己清楚,这四天紧盯着斑越发微弱的气息时的心情是多么的绝望。
千手柱间不知道那是斑身体自我保护的机制发挥作用,由外息转为内息,减小身体消耗。
斑不自然地侧过脸,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算了,一切都过去了。”柱间叹气,不再追问。“你刚醒,先吃点流食缓一下吧。”
他拉开门,门外小炉上炖着一个小盅。揭开小盖,淡淡的雾霭混合谷物的香气弥漫开来。斑闻到香气里补药的味道,把小盅推给柱间:“虚不受补,我现在不适合吃这个。”
柱间看了他一眼,默默把东西收拾好放到外面,并嘱咐神社里的人做些白粥送来,然后关上门,顺手下了道屏障。
“你的身体,到底虚弱到什么程度?”
世人都道千手柱间精通治疗,以为他仅是凭仗能修补细胞的木属性查克拉治愈伤患。细胞是生命组织的基本单位,一般而言,能够在细胞层面进行治疗就可以治疗所有伤病。其实事实并不像想象中这么简单。
木属性查克拉只在续断骨、平伤口上有奇效;若涉及到脏腑,就要辅以医药;论及精神方面——比如写轮眼的伤害,也只能束手无策。
简而言之,当得起当世医术顶尖这个评价的千手柱间,除了身具木属性查克拉,还精通医药及人体各个方面的知识。
显然,“虚不受补”几乎不可能出现在忍者身上——查克拉本就是旺盛的生命力和精神力作用下产生的能量。这种情况,理论上比一个忍者失去查克拉还不可能。
“这些事,我本来就打算告诉你。”斑沉吟片刻,“事关忍界……不,应该是整个世界。”
世界是什么构成的?历经两世教育,在斑前世教育的认知里,世界是由时间、空间、物质组成。但是冥王说,这个世界的构成是时空和时间意志。
——时间和空间是同一种东西的不同表现形态,其余的物质、信息、乃至因果关系,都是世界意志的投射,所谓世界意志,在世上被冠有无数别名,有人称之为历史,有人称之为命运。
问题就出在世界意志的因果关系上。
由因及果是符合规则的顺序,但是孰为“因”孰为“果”又是个需要商榷的问题。打个比方,甲打了乙一拳,乙跌倒了,前一个行动是因,跌倒是果;但是换一个方式理解:因为乙要跌倒,所以甲打了乙一拳,此番跌倒是因,打了一拳变成了果。对于世界意志来说,两者都可以说得通。
如果听到这番解释的是火影本土居民,一定认为荒谬透顶。不过对于接触过现代物理学的人来讲,这并不是太难接受。
——比起爱因斯坦的理论,冥王透露的这点真相too simple。
“为了某个注定的未来,让两千多年的历史和无数人的牺牲做铺垫……”斑古怪地笑了一下,“如果不是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二十八年,我一定会认为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故事。”
“形成了世界,就不是一个故事。”
斑:……
居然真是一个故事。
人生如戏,这一世本来就是多出来的,斑看得开。不过,自己在故事里……
——绝不会是主角。主角是狂呼爱与正义冲在第一线的代名词,自己更喜欢在幕后布局。
世界大势在他手中变化,他也不是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当然更不可能是炮灰了。
所以……留给未来救世主无数遗产势力的前辈?还是深藏幕后等主角推的反派?不管哪一种都让斑有些不爽。
——他都猜对了,原著里的宇智波斑不就是给主角留下木叶、九尾和宇智波佐助(喂!)三笔大遗产的苦逼前辈兼究极大boss么?多么悲伤的故事。
“所谓的宿命啊……”斑的语气说不出是感叹还是嘲讽,“将命运轨迹打破的根源是什么?”
“三个人。”冥王轻声说,“御名正典允、漩涡玖辛奈,你。”
“哦?除了封印式和女人拿得出手的漩涡家族也出了这么能耐的人啊。”斑对这个姓氏习惯性群嘲。凭心而论,漩涡家的女人比男人有见地有品格得多,可惜漩涡家热衷把他们最优秀的女人推出来联姻。至于被联姻是是谁……咳咳,大家心照不宣、心照不宣。
“世界法则自我修补中诞生的御名正,是这个世界的支柱之一,代表着‘历史’;漩涡玖辛奈未来会生下原本故事的主角,是世界‘真实’与‘虚幻’的交界点;而你,将横跨真实与虚幻,散尽灵魂与力量结束这段写好的命运,彻底补全世界法则。”暗影慢慢沉落到地面,无尽的黑暗蔓延开来,“本该如此。”
命运本该如此。
在这黑暗之内,斑感觉了几欲穿透自己的灵魂的力量。
说“几欲”,是因为黑暗靠近他的时候,被另一股无形的力量柔和而不容拒绝地荡了开来。
暗色的力量在他周身徘徊不去,冥王的声音如在耳边,“因为某些原因,漩涡玖辛奈死亡后来到过去,改变了历史。未来偏离了预期轨道,无人知晓这个世界将会成熟,还是毁灭。”
御名正是真正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作为世界法则自动补足以稳定世界的一部分,御名正某种程度上能够代表“天意”。可惜做了两千多年平衡阴阳两界的容器,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最终还是倒在大宇宙的恶意之下。御名正皇朝最后一任帝王因为不明原因精神崩溃,冥界的能量暴溢,以秋风扫落叶之势一夜颠覆大陆格局,无数人丧生于同一时刻,然后便是尾兽肆虐、阴阳师全灭、诸侯割据征战、忍者出现……残存下的御名正势力为避免各方势力的追杀,开始了长达几百年的蛰伏。
“是她。”斑想到那个女鬼。真看不出来那么阴郁的女人出自个性活泼的漩涡一族,连标志性的红发成了暗红色,如同干涸的鲜血。
“她怀着深深的恨意转世,在最黑暗的年代徘徊了五百多年。世界意志一直想摧毁她、抹消她的影响。然而,无论是亲友惨死、被欺骗、侮辱、追杀、失去记忆、,她都坚持了下来。了不起的女人。”
不在压迫中消亡,就在压迫中变态……斑表示理解。相反,冥王的态度值得玩味——他似乎并不和“世界意志”一路。
“人有求生之本能,世界亦是如此。”冥王解释道,“这个世界非常稚嫩,法则的缺漏甚多,甚至没有发展出自己的生死循环系统,故由我接管。即便如此,它仍然难以承担命运轨迹混乱的影响。”
怪不得不怎么管事,原来是临时工……斑默默腹诽。
“漩涡玖辛奈的影响尚未消去,你又机缘巧合地转世至此,预定的命运已经难以达成。但是,这也不失为一个机遇。”
“一个灵魂就是一个世界,它是创世最耀眼的奇迹。每一个灵魂都含有本世界的法则。你来自一个已经成熟完美的世界,它的法则非常强大,不仅保护你安然来到此世,还让你保有超出此世法则的灵魂之力,干扰了平衡。但是世界意志无法破开原世界赋予你的保护。”
如果将世界比作一个人,那么灵魂就可以看做携带了所有基因信息的细胞。现在这个细胞到了另一个人体。对于外来细胞,人体第一反应是排斥……好吧癌细胞太强大消灭不了,那就融合——火影世界可以借由读取这个细胞的基因信息来完善自己的法则,这是挺好的事儿,天上掉的馅饼,如果搞好了说不定不用继续那狗血的宿命。可是这坑爹的外来细胞不仅混进了神经中枢,还给自己开了防护?丫杵那儿像个碍事的钉子户,叔可忍婶不可忍!如果把世界意志拟人一下说不定眼圈都红了。
“没有你真心的认可,我不能拿走你灵魂的力量。”
“若我不配合,会怎样?”
“你无法攻下火之国,或者,整个世界的时间陷入停滞——除了你的。”
无论哪一种,斑都不愿意看到。
如果他孑然一身,自然不会理会——这个世界干他何事?但他有弟弟、追随的家臣,还有母亲的心愿、柱间的理想……一切都不容许他“不在乎”。
宇智波斑的心很冷,那是因为他把致命的柔软藏在灵魂最深处。
因为最珍视,所以最苛刻。
“那么,如你所愿。”最后,斑轻声道。
说话的同时,斑闭上双眼,整个人陷入浓黑的世界。冥王力量顺利进入他的灵魂,一段誓言浮现在脑海中:
“付出我的一半的灵魂,融合此世法则——”
吾为见证,成立此契约——
“换取自由的未来——”
不干预,不背约——
“契成。”
契成。
天地间突然充满了瑰丽的光芒,大地上的人们心头浮起了奇异的感觉,宛如温暖的阳光照耀,充满了光明与希望。他们一脸茫然地抬头看天,又觉得好像没什么不同。
“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
“好奇怪!”
“是我的错觉吗……”
……
“不是错觉。”灵魂状态的苏我亚实喃喃自语,一贯平静的脸上满是狂喜,丝毫没有死亡的哀伤。“云晴大人……”她想哭,可是灵魂流不出泪水,“这次是真的……成功了!”
她的魂体慢慢上浮、变淡,“我也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