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白心里一边祈祷不是章顾,一边飞奔下楼。
但是眼前的一切还是让祈祷化成了泡影。
那就是章顾,她的前男友。
她那个对她无限好,哪怕被威胁分手也要和她在一起,和她一起攒钱买房的前男友。
他是她的前男友,也是她的地下现男友。
章顾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胳膊和腿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扭曲在地上。手腕上的手环,被满地的血迹染成了深红色。那个手环,任白也有一个,但是为了掩人耳目,任白把它改成了脚链。
而现在,任白只觉得自己右脚脚踝拴脚链的地方隐隐作痛,脚链仿佛变成了千斤重的枷锁,不断地拉扯自己下坠,让自己不自主地跪坐在地上,任由前面的人群把章顾团团围住。敬美筱叫完救护车忙跟着下来,看见跪在那里出神的任白,心里突然明白了大半。
“任白……”敬美筱轻轻唤着。
“不是他,只是很像他的人。”任白没有回头,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章顾坠楼的地方。
敬美筱想把任白扶起来,但是却感觉那个身体越来越沉,低头一看,却发现任白已经晕了过去。
一天后。
东政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任白感觉自己像做了一场大梦,章顾跳楼了是一场梦,自己不眠不休做了三天项目是一场梦,什么都是一场梦,再睁眼,却只看见洁白的天花板。
“阿姨,任白醒了!”趴在自己旁边的敬美筱看到任白睁眼,赶紧招呼任白的妈妈于娟过来。
任白歪头看过去,自己的妈也来了,还穿着自己工作的护士服,自己的爸也来了,现在正坐在沙发上低头玩手机,看到自己醒过来也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只是抬了一眼看向病床这边,又继续低头推塔了。
任白乐得他不搭理自己,也知道这里就是医院:
“说吧,我什么病。”
“没病没病,”于娟拿额头靠着任白的额头,“孩子你就是太累了,为什么要这么拼啊。”
“我买房啊妈。”任白说。
“家里又不是不能帮衬你买房,你何苦啊。”于娟满脸的心疼。
“家里给我买房,是要我卖掉自己的选择自由为代价的。”任白把脸别到一边,看向敬美筱,“筱,他呢。”
敬美筱眼神躲闪了一下:
“你先好好休息吧,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这次你好像的医药有报销,别担心钱啊。”
“大家都是学心理学的,你那点微表情已经告诉我了。”任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泪却已经噙满了眼眶。
任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现在多想去看他最后一眼,但是不行,她不能有一点点举动。任家强——她父亲,就在旁边,她再痛苦,也不能在任家强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况且让他知道她和章顾之间还有联系,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恶心的事情。上一次任家强逼着任白和章顾分手,把任白的手机夺了锁在家里,谎称任白出了车祸让章顾过来接她去医院,结果章顾到了却没看到任白,却被任家强雇来的小混混蒙着头揍了一顿。
还有一次,任家强把章顾眼盲的妈妈骗了出来,说是亲家之间喝个茶,不带上孩子。章顾的妈妈黄勤被任家强带上车后,愣是被任家强七拐八拐带到了空旷又偏僻人少的地方,还威胁黄勤,如果章顾再纠缠任白,他们娘俩都不得好死。
最后还是任白找了个借口说要用车去送导师去机场,查了自己家车子导航的历史记录,带着章顾一路沿途一路找,七绕八拐到了深夜才找到饿了一天又不知所措的黄勤。任白整个人愧疚地不行,好在有章顾的信任,阿姨又天性善良,知道这不是任白的主意,才没有生出嫌隙。
从那时起,任白就知道,在她那里,不能透露出章顾家里一丁点消息,但凡任家强有了蛛丝马迹,一定不会放弃折磨这本就可怜的一家。任白把自己手机上和章顾有关的消息全部都删了个干净,把所有的照片都放进保险箱锁了起来,又把保险箱搬进了自己的宿舍,在所有的社交网站取消对章顾的关注,让章顾也取消了对自己的关注。两个人就这样,变成了最陌生的亲密情侣。看着别人在情人节秀恩爱,任白也是一阵酸楚涌上心头,但只能偷偷从宿舍出来互相送个礼物,互相拥抱,再吃个饭,便各自回到宿舍。不能开f,因为手机上会留下痕迹;不能秀恩爱,因为可能会被任家强看到;连买的礼物都是托敬美筱买的,自己再给她现金,因为怕留下购物记录的痕迹。
而在任家强那里,任白一如既往地上学,吃饭,赚钱,对他无话可说。任家强当然清楚任白恨自己,但是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又怎么样呢?
“妈,我想吃榛仁了,帮我买一点上来吧。”任白跟于娟说。
“什么?榛仁?”还没等于娟说话,任家强先跳起来了,“你不知道老子对榛仁过敏吗?你安的什么心?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懂孝道的东西?”
任白听见孝道两个字差点笑出声:
“我饿了,我想吃,我是病人,又没让你吃,你看不得你就回家!”
“你以为我想在这儿啊?要不是看在你是我闺女的份儿上,我会过来?”
“你可千万别看在我的份儿上,我不需要你看。你不就是怕别人说你自己不是个好爸爸吗?所以才上赶着过来,你明明是看在你自己的脸面的份儿上。”
“你!”任家强说着就扬起了手,要过来打任白,真是在学校待了两天,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家属,这里是医院,病人需要休息!”这时,护士推门进来,喝止了任家强。
任家强哼了一声,走了出去。
护士走了进来,给任白递了个眼色,任白马上让敬美筱出去跟着:
“跟着,确认走了跟我说一声。”
那护士本不是急诊科的护士,是于娟手下的一个小护士,和任白差不多大,和任白玩得到一起,这下来也就是为了看看她,谁曾想,刚下来就看到有人在病房吵闹,自己当护士的硬气噌就窜了上来。
不一会儿,敬美筱走了进来,跟任白说:
“走了走了,我亲眼看见上的出租车。”
“没发现你吧?”
“没有,我管楼下咱们之前实习的行政科借了件志愿者马甲,又把头发盘起来了,而且离得远,认不出来是我。”敬美筱得意地说。
“章顾呢,他是不是……”任白听任家强走远了,赶忙坐了起来,紧紧攥住敬美筱的手。
“他,你现在去还能见到最后一面。他,你知道,签了器官捐献协议,现在等着邻市来取器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