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白看着窗外,突然有一种任家强要逼近的直觉。任白的直觉很准,一旦她觉得什么事情很急迫,那这件事不出三天就会到来。
“任家强要来了。”任白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
“我有直觉,任家强要来了。”
“那岂不是又要跑?”敬美筱也紧张起来。
“这两天收拾一下,让阿姨不要在这里住了,住几天酒店什么的,钱我来出。任家强知道这里的住址,上次就找了过来但是让我吓唬走了,这次估计没有那么好骗了。”
“我也早就想让阿姨搬了,虽然这房子马上要拆迁了阿姨晚年生活不愁,但这也是一间老房子,热水热水不稳定,空调空调开不了,总的来说生活不方便。我正好有套新房,甲醛散得差不多了,就在京江区罗塞花园,原本准备毕业之后我搬到那儿住,但是现在也能住。”
“你什么时候买的房子?”任白也忍不住要感叹同人不同命了,京江区是整个东宁的富人区,罗塞花园开盘的时候她知道,但是看见房价就望而却步了,谁知道敬美筱买个房跟买根口红一样,跟玩似的。
“我也不知道,”敬美筱说,“有天我爸在整理房本,发现这房子也没装修也没租出去,然后就装修了一下过户给我了,说当我自己的婚房,自己毕业了搬出去住,生活也能自立些。”
任白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窒息,想给自己掐一下人中缓缓。
回去之后,任白和敬美筱简单地帮黄勤收拾了一下,告诉她这两天任白有事情不能照顾她,接到敬美筱家里住两天。黄勤这些天和这两位姑娘相处下来,知道都是非常善良的人,也没有多想,就跟着敬美筱走了。
任白把两个人送到车上,转身上了楼,拉了一张椅子坐在章顾遗像的前面,回忆着两人的种种。那时候任白和章顾还没有完全确立关系,两个人友达以上恋人未满,有一天章顾叫着任白出去春游爬山,忽然看到有蹦极的地方,任白胆子小不敢去,只在观景台上给章顾拍照,章顾蹦着蹦着鞋子竟然掉进了水里,没办法只能在小卖部买了一双拖鞋。两个人一开始都憋着不笑,到了后来,章顾发觉任白是真的憋不住了,就对她说:
“你别憋了,你笑吧。我保证不哭。”
结果任白就坐在凉亭里笑了半个多小时,最后笑得肚子疼走不动路,还是章顾一路给她背下了山。
两个人坐在地铁上,章顾问任白:
“你说,这人喜欢这些刺激活动,到底是求生还是求死?”
任白想了想:
“人不管是求生还是求死,最终都是求生。求死是为了让自己的下辈子快来,自己能过得好一些吧。这些刺激运动,其实人体验的不是死,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庆幸吧。”
“你怎么不去学哲学?”
“你管我??”
那回忆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单纯快乐。后来的开心有苦中作乐,有喜极而泣,有暗自偷乐,却很少再有这种单纯的为了快乐而快乐的事情了。
正在任白沉浸在回忆之中的时候,门铃响了,任白透过猫眼去看,是高锟然:
“怎么了?你不是要上课吗?”
“还上课呢,今天我刚到学校,就看见你爸在教学楼楼下蹲点,看见我就问你在哪儿,说他自己快死了,癌症晚期,你再不回家就是大不孝。反正声音挺大的,周围人估计也得听见了。”
“你看他像癌症晚期吗?”祸害活千年,反正任白是不信。
“现在不是看他像不像的事情,是他在学校不停造谣,说你拜金主,忘爹妈什么的,还有你本科那几个室友好像也被他找过来了,现在一块造你的谣呢,说你这一个月休假是给别人当三儿去了什么的。”高锟然一口气说完,很是担心任白。
任白叹了口气,不由暗自感叹一句今天早起的直觉真准:
“流言又杀不死人,随他去吧。”
“不,流言能杀死人。而且流言杀人不犯法的。”高锟然说得很严肃。
“那我怎么办,”任白虽然能处理别的事情,但是处理流言只靠她一个人是不够的,“流言张张嘴,辟谣跑断腿。”
高锟然眼珠一转:
“既然你爸戏精,你不如比他还戏精。你也把这件事情闹大,然后……”
“试试看吧。”说实话,任白心里也没有底。在外人看来,任白好似天不怕地不怕,做事拼命不惜力不达目的不罢休,但是面对任家强,她却色厉内荏,又变成了从前那个什么都没法做的小女孩,只能任凭任家强摆布,用点小聪明来耍一下任家强没有问题,但是正面硬刚,她感觉太悬了。
就像那种小时候就被捆在树上遭人鞭打的小象那样,那种日子长了,即使自己长大了,那铁链根本困不住自己,自己也没办法再挣脱开了,因为囚禁自己的已经不是铁链,而是自己的内心了。
“我……我害怕。”任白竟然蹲了下来,这样的任白,高锟然第一次见到。
高锟然突然一阵心疼,忍不住轻轻抱了一下任白:
“我知道你看见你爸还是害怕,看见他就想到他是怎么伤害你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任白你很厉害,你凭着自己的努力经济独立,你没有他能活得更好,你不用再去怕他了,你当时怕他是因为你一旦违逆他,你可能就无法生存,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姑娘了,你比当时厉害很多,你能解决很多当时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了。”
任白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地抬起了头,高锟然看着她挂满泪痕的脸,突然明白了她为什么要学心理学。
除了和章顾之间的承诺。
她想,治愈她自己。
这块心病,她病了太久了,以至于到了该连根拔除的时候,每动一下这个心结,都要承受一次剧痛。
曾经她也认为任家强是爱她的,但是任家强亲手把这份爱收回的时候,她也不过十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