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白和夏织冉被一起送到了医院。
好在任白只是普通的烫伤,按时上药换药就没事了,只是这两天要绷着绷带,让任白没办法低头;另一边夏织冉的情况就严重很多:严重缺钙、重度营养不良、严重的口腔疾病、甚至还有多个脏器出现衰竭的迹象。现在的夏织冉的身体年龄,几乎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谁都看不出来,海琳娜还比她大三岁;和身体年龄完全相反的是夏织冉现在的智商,只相当于一个6岁的儿童,甚至没有办法分清楚梦境和现实。
但是警察也没有办法给夏织冉安排一个合适的去处,夏织冉的家人朋友都联系不上,夏织冉很小的时候母亲因病去世,父亲作为东宁市市长,在前些年积劳成疾也去世了,还有一个后妈,在父亲夏鸿去世之后移居国外,也断了联系。夏织冉的朋友也就局限在大学里的那几个,在她嫁人之后也就都断了联系。
还是海琳娜说,先把夏织冉安置在东政大学心理辅导中心的安置室,警方加派警力对夏织冉进行保护,由东大出面提供专业的心理认知辅导工作。
几个人思前想后,觉得这也是最好的办法。
毕竟夏织冉还要出庭指认梁鹏志的,这是他们所有人最后一根稻草。
任白没办法低头,只能直直地转身问敬美筱:
“夏织冉怎么样了?”
“打了镇定剂,现在睡着呢,你现在好好担心一下你自己吧,烫成那个样子,可别毁容再。”
“我容又没长在脖子上,而且,你看上我是因为我的容貌吗?不是,是因为我的魅力。”任白反过来安慰敬美筱。
“你啊!我看你是不疼了!”敬美筱拿手指头戳了一下任白的脑袋。
任白脑袋顺势往旁边一倒,结果又扯开了伤口:
“啊啊啊啊疼疼疼疼疼。”
敬美筱又赶紧把任白扶回来,又是吹风又是冷敷。
“没事儿,没那么夸张,逗你的。”看着敬美筱这么紧张的样子,任白忍不住笑了出来。
“滚!”敬美筱看着嬉皮笑脸的任白,恨不能打她。
“你回来~~”任白难得给敬美筱撒一次娇。
“你正常点。”敬美筱又坐了回去。
“我说啊,你可得好好把握司寇蕖,有钱、好看、对你一见钟情、死忠小奶狗,对不对?”任白说。
“我知道的啊,你说这个干嘛?”敬美筱问。
“没事儿,就是一个来自老父亲的嘱托就是。完事儿啊,你就跟他一块经营他那摊生意,自己想开一个心理咨询办公室也可以开,反正,既喜欢你,又能给你平台的人真心是不多。”任白说。
“那你呢?”敬美筱问,“你准备什么时候接受老高?人家可对你一往情深。”
任白听完,稍微仰了仰头:
“老高啊,我还没想好怎么拒绝呢。他那么大好的年华,喜欢他的姑娘也不在少数,是吧。我到现在,我自己扪心自问,我没走出来章顾这道坎。”任白说。
“可是章顾已经,已经走了啊。”敬美筱说。
“这人,一旦在你心里了,他是走不掉的。”任白说,“他活着,别人进不来;死了,别人也进不来。他就一直亘在你心里,你说我心里有别人,别管这人活了死了,我因为高锟然喜欢我我就答应他,这对他负责吗?不负责啊,我在利用他啊。”任白说。
任白顿了顿,继续说:
“而且我,经过这些事情之后,我已经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了。这事情完全结束了,我不知道我生命的出口在哪儿了,就是大家说得那种空虚,一点错都没有。老高他不一样啊,他还有自己的未来,他还在为自己成为古法药王这个理想努力着呢,我不能让他守着一个已经全然放弃自己的人。不管我是有口气还是死了,我都跟死了差不多了。”
“你别这么说啊。”敬美筱刚说完,一转头就看见了高锟然。看到高锟然愕然的表情,就知道他啥都听见了。
千万别在背后说人啊。敬美筱想。
高锟然一时不知道手该放哪,也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任白笨拙地转过身来看着他:
“你都听见了,这就是我所有的心里话。对不起。”
高锟然木木然地走过来,把两瓶水放在长凳上:
“那个,我先走了。你,注意换药。”
“你看你,伤人心了吧?!”敬美筱戳着任白说。
任白没有说话,与其让高锟然对着死人难受,不如在活着的时候就断了他的念想,还能给他一个缓冲。
其实这些话任白很早就想跟高锟然说,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今天可能就是他人所说的天时地利人和吧,任白嘴一张,话说了出来;高锟然人一站,话听了进去。
若说任白对高锟然一点感情都没有,那也是假的。谁会对在低谷时期拼力陪伴自己的人不动情呢?她任白也是人啊,也有七情六欲啊。只是她突然就不再敢接受这样的未来了,这样的未来,对任白来说,有点过于虚假了。
她不是高锟然的最优解,哪怕高锟然可能是自己的最优解,她也不能这么做。
老高他值得一个更潇洒的未来,而自己终究是个会拖垮他的黑洞罢了。
高锟然坐在出租车上,回想着和任白的点点滴滴,原来他终究是任白人生中的一个过客,没有在一个正确的时间遇见,于是一步错步步错,终于都错过了。
他原本以为任白在章顾死后会慢慢接受自己,谁知任白的心和章顾一起死了化成骨灰埋在那一坛骨灰坛里。
他觉得自己是那个能拉任白出泥潭的救世主,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可能并没有如救世主一般的能力,任白比他自己更了解他,所以亲手断了自己拉着她的那只手。
都是善良的人,都不想彼此陷入泥潭罢了。
高锟然看着窗外的风景,晚风让盛夏少了些许闷热,内心竟然也跟着释怀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