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苓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说道,“如若影像没错,我也没看错,他应当是云丞宿君。”
“星宿君?”闻言,黄五枫大吃一惊,“是个正神?”
“是。”百苓点点头,“中乘果位。”
书兄却沉吟了一下,忽然道,“有趣。”
“有趣”可不像是他会说的词,百苓问道,“哪里有趣?”
“此神一年前命数已尽,入了轮回。”
“什么?”黄五枫惊道,“那线索岂不是又断了。”
百苓却是问道,“你怎么知道?”
书兄说道,“刚才算了一卦。”
百苓说道,“神的命数,变数可大着呢。”
“的确。”黄五枫对他们说道,“我得回去查阅冥录,看看上面是怎么说的。”
书兄提醒了一句,“千栈道汇合。”
“好。”黄五枫应了一声,结印念咒,不多时,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他一走,气氛没由来地变得微妙。
书兄手里翻出一张千里符,对她说,“走吧。”
于是有些疑问只能按到肚子里,沉默以对。
但是,百苓万万没有想到,此去千栈道,会足足停留三个月之久。
这三个月,发生了许多事情。最让她记忆犹新的是,书兄帮她找到了一只地级的珊瑚蛇妖。珊瑚蛇妖攻击力惊人,蕴含剧毒,却是这大半年以来,最适合她的灵物了。
百苓想也没想,就要划破眉心,以血下契。她如今是神之躯,已经不需要千年柳枝辅助了。
然而,刚刚划破眉心,手就被狠狠攥住了。腕间骤然一痛,念了小半的法咒戛然而止,百苓转过头,对上了书兄少有的,阴鸷的眼眸。
还有他攥紧她手腕的力道,大得出奇,仿佛要把她的手生生折断。
“以血为祭,这就是你说的控灵术?”他的声音冰冷彻骨,比往常还要凛冽。
“你干什么?”百苓吃痛,却甩不开他的手,只能怒瞪着他,“你说过,不会再阻挠我祭炼妖物的!”
书兄却毫不松手,冷冷地望着她,咬字清晰,“回答我,这就是你祭炼共修灵物的方式?”
气恼他的莫名其妙,百苓叫道,“是!我是没练过控灵术!但祭炼不就那么回事?!我以前也祭炼过,没出什么问题!”
“没出问题?没出问题是你那时实力不够,伤不到他。”书兄冷笑了一声,“你施展的是祝由血祭术,是用来驱使妖魔精怪的高阶邪术。受此术所惑的灵物,神智尽丧,只能听主人命令行事,与走尸无异,是最低级的灵宠。”
“你,你说什么?”百苓一怔,浑然忘记了手腕的疼痛,“这怎么可能?”
“你以为,祝由为何被唤作巫祖?”书兄一字一顿,“他的血祭术修炼到了可驱使万灵的境界。座下十大灵宠,无一不是曾经盘踞一方,被剥夺灵智的上古凶兽。后来他受血祭术反噬,身死神灭。你可知,他是唯一一个,被自己所修之道毁灭的大乘正神?”
百苓突然脑子很乱,“我,我不知。”
见她脸上浮现出慌乱无措的神色,书兄稍稍放缓了语气,却依然是严厉的,“你说你想找的是能助你修行的共修灵物。共修灵物,灵物便该是你的护法,与你共同修道,不该受血契所困。那会损它自己的道。而你,除了多一个听话的灵宠以外,得不到任何益处。”
“血祭术,只会让灵物沦为傀儡。傀儡,与死物无异。此类伤己道又伤他道的术法,皆是邪术,不应铤而走险。”
“伤己道又……伤他道?”
——我们归元派的控灵术,不是那种驱灵驯妖的邪术!炼化柳灵郎需要灵物认可你的实力,心甘情愿成为你的护法。
——不是灵宠?可他身上分明有役灵的波动呀。护法乃共修灵物,怎会与灵宠没区别?
——共修灵物,灵物便该是你的护法,与你共同修道,不该受血契所困。那会损它自己的道。
刹那间,某些回忆翻江倒海地袭进大脑。百苓呼吸一滞,忽觉眼前天旋地转。
灵宠、灵宠,难怪他醒了以后,从没对她有过半点好脸色,原来是她破坏了他的道。
她以前只是觉得,他天性冷淡,不喜他人触碰,后来知道他是鬼帝神荼,虽然心中清楚这份感情是无望了,但总觉得像找到了他无心情爱的原因,鬼帝,自然对谁都无情。因而心里还藏着一分期盼——他会记着她,她自认对他很好。
可原来,他不厌恶痛恨她就已是仁慈了。那是鬼帝的道行。她的命都没那么值钱。
蓦然被书兄的话击溃了最微弱的希望,她难以承受,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却因为手腕还被抓着,身子一软,跪倒在了他的怀里。
神智好像都飘离了身躯,她的眼前模糊得无法视物,双耳嗡鸣,只是脑海清晰地闪过一句问——
如今得知真相,你还想一心报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