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的炎火,覆过之处一片红土,透着岩浆的烫意,山土崩裂,连缭绕的黑郁之气都被湮灭了大半。
然而,当黄五枫越过炎火,看到一步步走来的是谁后,却是当即握紧了玉扇,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怎么是你?!”
百苓长发飞舞,盯着他看,片刻,微微勾起嘴角,传音扩散到四面八方,“听说冥府罗酆是鬼师老巢,今天,我就把这马蜂窝给捅了!”
“女弟仙君!”黄五枫一脸荒谬,“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百苓收了传音,冷冷地看他,“我还以为地府有多难闯,这么久了,连个拦路的像样冥神都没有。”
“你!”黄五枫气急,“女弟仙君,你别怪我没提醒你,方才罗刹古钟已响,若是钟响三声,待冥神集聚,你便是有上天入地的神通也跑不掉了!”
百苓嗤笑了一声,“我要见神荼。”
黄五枫一呆,“谁?”
“鬼帝神荼。”百苓冷声说道,“我来报当日的一剑之仇。”
黄五枫觉得荒唐,“当日若非神荼大人,你早就没命了,你,你如今居然说来寻仇?难道你那日所言,并非儿戏?”
百苓一字一顿,“我从未说过,那是儿戏。”
“仙君!”黄五枫怒道,“你这岂非恩将仇报?!”
话音落下,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钟声,余音旋徊。
“已经二响了。”黄五枫仰头望了眼虚空,握着玉扇的手背青筋凸起,他咬咬牙,说道,“你我相识一场,你若是……若是此刻离开,我权当没见过你。”他强调道,“钟响三声,你是无论如何也走不掉了。”
百苓却没动,淡漠地望着他,“我敢放火烧山,就没想过要走。”
黄五枫的面色青红交错,“你究竟想怎样?”
“我说了,我要见他。”
“可大人不在罗酆山!”
“我知。”百苓的手指按过眉心,内息暗暗转动,“我也知,若我将此地搅得天翻地覆,他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一丝霸道无比的神息从她的指间转逝,黄五枫感应到了,却仅仅是一瞬,快得仿若幻觉。
黄五枫的眼底闪过一抹惊疑不定,那绝不是她本身的气息,更像是……宝器。
他眼皮一跳,刚要说些什么,忽然神色一动,微微侧过耳朵,仔细聆听。
须臾,他的脸上闪过一抹复杂之色,却是慢慢松开紧握玉扇的手,对她说道,“罗酆山并非久留之地,若你真想找神荼大人,便去奈何桥吧。”
百苓抬至半空的手微疑,“奈何桥?”
黄五枫重重地点头,“是!”
“好。”百苓忽然朝他绽放出一抹笑容,笑得阴森又决绝,使得黄五枫瞬间如坠寒潭,“如果你敢骗我,我就算是出不去了,也会回来找你的。”
然后飞身离去。
只是,在百苓即将离开罗酆山的关口,一道翻腾的黑郁之气突然划破天际,带着熊熊杀意袭向她。她迅速偏过身,一道炫目的白光同时掠至,与那黑郁之气对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金石之响!
嗡——!
一刹那,周遭的空间犹如惊涛骇浪般扭曲。
乘间抵隙,百苓迅速抽身,燃符离去。
只听得一道阴柔得无法辩清性别的声音,自遥遥的罗酆山中响起——
“好啊!她捅的篓子,你倒是偏心得紧!”
忘川河,广步数尺,其水皆血。血河里虫蛇满布,波涛翻滚,腥风扑面。
百苓行至此处,才发现四周空无一魂,被清场了。
没有看到神荼的影子。
她微微抿起唇,慢慢走上奈何桥,一格,两格,三格……她数着台阶,到第八格的时候,忽然眼前又涌上一种眩晕感。
她知道冥界对于外来法力有所限制,但是这种感觉,绝不是神力受阻的征兆。
用力地按了按太阳穴,忽然,她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立刻转过了身。
黑暗中,一个银色的身影逐渐显出轮廓。
他走得很慢,右手提着度朔剑,已经出了鞘,剑身通体雪亮冰寒,剑尖斜指着地面,冷冽森然,透着深沉叵测的气息。
走得近了,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还有那双浅到无情的眼眸。此刻,却仿佛有黑焰在瞳中燃烧。
百苓想过很多次,再见到他的场景,还有自己应该要放的狠话。真的见到了,却脱口冒出一句,“我把罗酆山烧了。”
他目光沉沉,缄默。
对他的态度不满意,百苓换了个话题,“我听说,以此桥为界,若无冥神护佑过桥,走到半途,会被打入忘川河,成为这污浊波涛的一部分,永无出路。”
她微微歪头看他,“你猜,那讨厌的钟声三响过后,我是杀了你殉情,还是跳河?”
他的眼波微有波动,却是说道,“无须等三响。”
清冽至极的嗓音。可总觉得,隐约压着怒意。
也是。她毕竟毁了罗酆山。
百苓“哦”了一声,摩拳擦掌,“那我们能开打了吗?”
他闻而未闻,又问道,“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百苓一顿,“什么?”
他却只是复述了一遍,“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百苓微微蹙了蹙眉,正想说话,目光不经意地下落,却发现他持着剑的右手,竟然在微微发颤。
这个发现使得她怔了怔,忽而笑了,“你现在连剑都拿不稳,还怎么跟我打?”
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暗暗调动起了体内的摄天宝印之力,忽地一挥袖,铺天盖地的法符便朝他甩了过去。
他持着度朔剑,丝毫未动。那些法符却在只差他三寸之际,被无数凭空出现的朵朵银花包裹了起来,随后化为星星点点的白光,四射散落,景象要多美有多美。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花。银色的花瓣,奇异莹亮,仿佛是这世间至灵至圣之物。
下一秒,一阵浓郁的花香却弥散开来。
这个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