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
惊疑地唤了一声,栾栾才发现这个少女和方才在幽昙婆罗花海中看到的小女孩长得极为相似,只是看上去年长了一些,身上依旧是那件长裙,只是不再是可人的粉『色』,而是让人悲伤的灰『色』。
像是根本没有看到栾栾,少女一直不停地摇晃着昏『迷』中的宸羽,眼泪簌簌地落在宸羽的身上,在地上淡出一片血迹来。
“哥哥,哥哥!你醒醒,不要吓小梦,哥哥……”
果然是浮梦?连声音都没有变,那这又是哪里?是幻觉吗?
栾栾忍不住将手搭在浮梦的肩头上,好冰凉的身体,但是却是实实在在的。
“哥哥——不要丢下小梦,哥哥!小梦好怕,好怕……哥哥——”
浮梦剧烈地摇晃着昏厥的宸羽,整个人都陷入了绝望的悲伤中,她疯狂地撕扯自己的长极脚踝的发丝,拔下『插』在发髻里的一根细小的银针,“唰”的一声撕开了宸羽黑『色』的衣衫。
“你做什么!”栾栾一惊,连拉住浮梦的手,谁知浮梦抬起泪眼已经不再是温柔可爱的女子,而是如恶魔般凶狠地咆哮:“滚开!滚开!你们这些恶魔!我不会让你们伤害哥哥的,恶魔!恶魔——”
恶魔——
伴着浮梦的嘶吼,殿堂里传来了颤抖低沉的回音。四周黑暗的风在涌动,伴着这个女子的愤怒,咆哮的风吹进殿堂里,掠起她的长发狂『乱』地舞蹈,『乱』世横飞,沙砾足以『迷』失双眼。
栾栾抬起手挡住风沙入眼,却见黑暗的风中,浮梦安静得就如暴风中心,静静地用那根银针和黑『色』的发丝,一针一线地缝合着宸羽不满周身的裂痕。
原来她是在给宸羽疗伤吗?
可是为什么,宸羽的伤口在针线穿过的时候流出了黑『色』的血?
“住手!”一股不祥的预感窜上心头,栾栾猛地推开浮梦,然而,双手碰到浮梦那一刻她惊呆了。
浮梦原本灰『色』的衣衫渐渐被黑暗侵蚀,从裙摆一点一点地侵蚀到荷叶边的领角,甚至在栾栾手上留下了一滴黑『色』浓稠的『液』体。栾栾抬起眼怔怔地看着浮梦,而浮梦也正好抬起头来。浮梦的样子十分吓人,她在哭,可是从她眼角流出的已经不再是晶莹的泪水,而是鲜红的血,布满了整张脸,让她像地狱嗜血的恶魔一般恐怖,继而那红『色』的血也变成了浓稠的黑『液』,渐渐融化。她放弃了缝补宸羽的伤口,俯下身,静静地将脸贴在他苍白的胸膛上,静静的静静的,似乎在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然而,来临的并非是死亡,而是比死亡更为恐怖的黑暗。浮梦的身影渐渐融化成黑『色』的粘『液』,顺着宸羽的胸膛流下,在宸羽的身下『荡』起一圈一圈涟漪。
“这到底怎么了?”
栾栾看着这样诡异的一幕,一把扑上去抓住宸羽的手,才发现,他的手竟然已经被那样的黑『液』紧紧地黏住。而她自己的脚下也已经开始软化,就如在那片幽昙婆罗花园一样,四周都涌起了黑暗的浪『潮』,辉煌的殿堂在一分一分沦陷。
“宸羽,你醒醒,宸羽,喂!”
栾栾抢在黑『液』淹没宸羽身体时,迅速将他拉起,然而整个殿堂已经没有了实处,四周都已经泛起了黑暗的『潮』流,汹涌的吞噬着一切。栾栾不知道该去往何处,靠着自觉往前奔跑。穿过殿堂,眼前是沉浸在黑夜中的回廊和黑暗的草坪,没有灯,也没有星光,栾栾不敢在殿堂里停留,只感觉身后汹涌的黑暗『潮』水在狂烈轻吻她的衣角。从宸羽背上流下的黑『液』在他的身后拉开了一条长长的河流,一瞬间便被汹涌而来的黑暗淹没。
离开这里!一定得想办法离开这里!否则,他们都会死在这里!
栾栾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不知跑了多久,眼前陡然出现了一处黑暗的洞『穴』,她便不顾一切地钻了进去,当她回顾一切的时候,却陡然停滞了脚步。
那一片黑暗的海洋里,是浮梦悲伤扭曲的脸。那张脸巨大得铺满整片海洋,她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黑『色』泪水,一片一片地流淌,汇聚成了黑『色』恐怖的悲伤河流,席卷着四周的一切。她黑『色』的发丝在黑暗的海洋里卷起惊涛骇浪,将那一座辉煌高耸的殿堂轰然摧毁,继而,她又张开森然大口将倒塌的宫殿吞进口中,紧接着大地沦陷,山河飘摇,黑暗侵蚀整个世界,恶魔攻破最后一丝光亮在天地间咆哮。
“哥哥——哥哥——还我哥哥!你们这些恶魔!恶魔——”
浮梦嘶声力竭地呼喊,浮在黑『色』海洋里的巨大脸庞在四顾彷徨,她在因为找不到自己的哥哥而拼命撕毁着这个世界。
那是怎样的悲伤与绝望才能形成的力量啊?
陡然,栾栾觉得自己对宸羽的爱是那么的渺小,比起浮梦,比起姑姑,她都太渺小了,以致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伤却无能为力。
突然,她转过身,看了一眼昏厥的宸羽,喃喃:“宸羽,你可不能就这样睡了呀,我们被困在幽昙城了,你快醒醒吧。”
黑暗的洞『穴』里异常阴冷,外间是浮梦用悲伤和绝望召唤的黑『色』海『潮』,前方亦是未知的黑暗。栾栾觉得全身冰凉,她的心随着浮梦的嘶吼一紧一紧的,仿佛有什么在牵制她的心。然而,好像又有什么让她的心安静下来,告诉她,只要有爱,一切都有可能。
六千年前,姑姑不曾知道的一切,都藏在了幽昙城黑『色』的海洋里。浮梦,浮生……可是姑父呢?在六千年前灾难来临的那一日,姑父去了哪里?他才是那个真正爱着浮梦的人啊……
沧海在横流,浮梦在悲泣,整座岛屿都在消失,可是姑父去了哪里?
栾栾心想着,感觉外间似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寒风从洞口钻进来异常的阴冷。栾栾茫然四顾,目光所及之处不过一丈,洞口外是涓涓流淌的黑暗河流,不时被浮梦翻卷起的大浪拍打着洞『穴』,再远,除了那张依稀可变的恐怖脸庞,其他的就只剩下黑暗了。也不知道自己躲在哪里,栾栾守着宸羽,紧靠着他蹲坐在一旁,她不敢用治愈术治他的伤,害怕被浮梦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