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羽整个后背的血肉被已经被撕裂的所剩无几,甚至『露』出了些微的白骨,鲜红的血将她雪白的衣衫染成了血红,手触碰到的身体已经不再是温暖的,而是冷若寒冰。
栾栾怔怔地看着,看着,心仿佛被掏空了一般不知所措,只是很轻很轻地滑过他已经体无完肤的背脊。
那一刻,她只是呆呆的抱着那具冰凉的身体,泪水止不住的落,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心里一片空白,明明什么也不能思考,心里没有悲伤,没有绝望,就是止不住的落泪。她本是一只聒噪的鸟儿,此刻却特别安静。
那些鬼精灵“唧唧”的叫着,抓起她滴落的眼泪,疑『惑』地“看”了一眼,便摇晃着脑袋“咯吱咯吱”地围了过来。时而扯扯宸羽破碎的衣衫,时而抓抓栾栾的手指,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它们将手中的幽昙婆罗花轻轻放在了宸羽的身上,然后用只是骨头的小手跑到流水边掬起一滴一滴的水浇在花上。虽然每次都只有一滴,但是那些鬼精灵排成一条条长线来回跑动,很快就浸湿了他整个后背,那些鬼精灵不知道是在用水浇灌花儿,还是滋润宸羽的伤口。
栾栾目光呆滞,只是痴痴地看着他沉静的面容,一动不动,任那些鬼精灵将宸羽当做土壤一样的又刨又抓,鞠来黑水浇灌。
“姐姐,你哭什么呢?是遇到很伤心很伤心的事了吗?”
身后突然想起了一个飘渺的声音,栾栾惊了一下,茫然回头,才发现,这里原来是一个巨大的石洞,一个穿着灰『色』长裙的少女抱着双膝坐在一块圆石上,身侧簇拥着无数小骷髅,堆起了许多高。有小骷髅很是乖巧的用小小的白骨手替她擦掉眼角的泪滴,她抬起头,将下颔搁在膝盖上,转过脸用一种无法言说的悲伤和绝望的眼神望着她。
“浮梦?”
栾栾这一惊非同小可,整个人也清醒不少,那个坐在圆石上像一尊石雕一样的少女,竟是在婆罗殿诡异消失的浮梦,栾栾下意识的握住了宸羽的肩头,将他紧紧抱住。
这个人不是已经化成黑『色』的幽灵海了吗?
栾栾转头看向悬崖边黑『色』的瀑布,那里并没有浮梦的脸。难道她从海里出来了?
“你认得我吗?”浮梦抬起灰『色』的瞳孔,用一种虚弱到不真实的声音问,又侧头想了想,似乎并没有想起在哪里见过栾栾,便将头搁回了膝盖上,埋进了膝间,不知对着什么低声喃喃:“哥哥,她也很伤心呢,是不是她的爱人也像哥哥一样,四分五裂了呢……”
“哥哥已经很久没有人陪小梦说话了,小梦好想有哥哥在的时候啊,哥哥回来好不好?回来和小梦一起捉『迷』藏,一起跳舞……”
梦魇,是浮梦的梦魇,栾栾终于明白了过来。因为无法接受浮生的死亡,浮梦在这个梦魇里困了六千年,他们定是走进了浮梦的梦魇里。
那宸羽会不会只是陷入梦魇中的昏『迷』?
栾栾抱着侥幸的心理,不停地喊着宸羽,跟他说话:“宸羽,宸羽,快醒醒,你别睡呀,睡了我们就出不去了……宸羽,宸羽……你别睡呀……”
“没用的,他已经死了。”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她。
栾栾抬起眼,看见一个少女缓缓向她靠近,她呆了呆,又侧头看看身后蹲坐在圆石上的浮梦,惊得说不出话来。
定是梦魇无疑了!
因为那个向她走过来的少女,跟浮梦长得一模一样。她穿着漆黑的长裙,不知从什么地方而来,脚下的鬼精灵都不约而同的给她让出道来。
“她不是浮梦,我才是。”黑裙少女面无表情地说。
“你?”栾栾撇了撇嘴,谁是浮梦关她什么事。
“对,我才是真的浮梦,她不过是浮梦天真的灵魂罢了。”黑裙少女回首看了蹲在石头上的少女,依旧是面无表情。
栾栾茫然地看着她,她听不懂这个黑裙少女在说什么。黑裙浮梦也不理她,而是伸出手,拉起倒在栾栾怀里的人。
“你做什么!”栾栾一惊,出手打开了那只伸过来的惨白的手,像护雏鸟一样抱紧宸羽:“我不许你伤害他!”
“我伤害他?”黑裙浮梦似乎听到很好笑的笑话,咯咯地笑了半天,才道:“他是幽昙城未来的主人,我为什么要伤害他?”
“什么幽昙城的主人?”
再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栾栾心沉了一下,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虽然她记『性』不好,但是头两天发生在千叶岛的事还是记得很清楚的,她咬着唇,问黑裙浮梦:“你真的是浮梦?你为什么说他的幽昙城的主人?”
“为什么?”浮梦笑了:“因为他能打开幽昙城的城门呀,除了这里的主人,还有谁能进来?我在这里守了六千年,就是等待能够打开城门的人?呵,也就只有我这个傻瓜才傻乎乎的信哥哥的话,一守就是六千年!六千年啊!那是怎样漫无止境的等待,在黑暗里,我自己都以为我已经死了,已经化成了黑暗里的灰飞,可是每当一醒来,这一切又是多么的真实,我还在继续等待,继续守着哥哥的诺言!除了幽昙国里最傻的王子和公主,谁还会甘愿用六千年的寂寞去守卫这片国土,去等待一个虚无缥缈的人!”
黑裙浮梦的淡笑已然变成了狂笑,笑声里带着无法抑制的不甘、悲伤和愤怒,然而那样的愤怒似乎已经在六千年的等待中慢慢消磨成为哀怨的控诉,整个山洞在她沙哑的声音中颤栗起来,似乎她的每一个举动都能让这里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