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瞧了一眼坐在太师椅上云淡风轻的白衣少年,按捺住内心的好奇,走过去捅了一下诸葛尘的肩膀后说道:“小子还挺不认生,坐在老夫的座位上拿着老夫的杯子喝茶倒也罢。偏偏那副派头比我还像掌柜,怎么?就这么确定仅凭一句话便吃定我了?”
诸葛尘也觉不妥,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将自己那杯还未沾嘴的茶杯递给老者。
老者皱起眉头,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伸手便将茶水泼掉。
诸葛尘回头瞧了一眼丽丫头,嘴角勾出一抹苦笑。这么做生意的,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果真如同对方所说,是个性格乖张的老家伙。
老者瞧不惯面前男女的眉来眼去,故意大声咳嗽了一声后说道:“买卖宝物不外乎是一个漫天要价,另一个坐地还钱。哪怕我最后不买或是你不愿买,双方一拍两散即是。哪里有像你这样的,先入为主到直接坐在我的位子上。”
丽丫头同情的瞧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诸葛尘,传音说道:“没办法,这个老者性格向来如此。不然以这家铺子的底蕴肯定会吸引来不少顶尖修行人,也不会像现在这般门可罗雀了。”
诸葛尘耸耸肩,表示自己的无可奈何。若不是那碗筷果真吸引他,他早就不在这里听着老者的冷嘲热讽了。
说到碗筷,一般人也只能看出它的质地非比寻常。甚至是精于此道的修行人只要不知道跟脚,便根本无法了解其真正的功能。
那玉碗真名唤作化界碗,是个比芥子还要珍贵的储物法宝,而且其内空间更大。当然它最被人推崇的还是自成一方天地,哪怕修行人还没到可以炼化掌心天地的境界,可只要滴血使这咫尺碗认主,便相当于掌握一方天地。
试着想想,若是两人修为相差不远,而一个人坐拥小天地,布局拉着对方进入其中,该是如何?无外乎是对局瞬间失衡,如果小天地的拥有者愿意,随便可以杀了对方。
化界物别说是天下,就算是在天上天仍旧稀缺。诸葛世家作为四大世家可谓站在天上天的顶端,嫡系子嗣基本人人都有家族发给的芥子。但是说到化界物,就算是已经被钦定为下任家主的诸葛尘都是不曾拥有。只有等他及冠之时,家族才会赐下一个。
诸葛尘曾经见到过那个本该属于自己的化界物,是一张牡丹画卷。化界物的形态本就千变万化,而且除了被炼化成形态各异的本体,还需要有一柄“钥匙”。只不过钥匙也是千变万化,那牡丹画卷的钥匙便是一根画笔,而玉碗的钥匙便是那双竹筷。
所以诸葛尘才会赖在这里,可他又不好表现的特别急切,不然对方真就要狮子大开口了。
白衣少年本就不精通买卖一事,只好拿求助的眼神看向丽丫头。丽丫头腹诽道这才想起我,便丢给诸葛尘一个白眼。只不过她心中不愿是真,可这毕竟是她的工作。既然她充当着这个导购的角色,便得用心做事。
诸葛尘无奈的笑笑说道:“劳烦丽姑娘了,无论最后成与不成,都算我欠你个人情。”
丽丫头故作不解的问道:“你的人情很值钱吗?”
诸葛尘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当然了,即便是王家家主可能都希望我欠他个人情吧。”
“吹牛。”丽丫头撇了撇嘴。
也不怪她有此想法,毕竟王家家主在大衍的地位太高。别说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少侠,哪怕是许家家主都不敢口出这等狂言。只不过人情世故便是细水长流,任何人的人情都不会是一文不值,就看能不能利用得当了。
虽然这么想,可事情照办。丽丫头朝着老者谦卑的笑了笑,这才开口说道:“掌柜的,我知道这玉碗对您有特殊的意义,可您既然摆在这里,便是要拿出来卖的。干嘛非要刁难买家,惹得双方都不快呢?”
老者不理睬她,从茶桌底下的橱柜中拿出一双竹筷,就这么放在玉碗上。他点着面前的那把木椅,对着诸葛尘说道:“来,你坐,咱俩谈事。”
诸葛尘听后,虽然摸不清老者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还是乖乖坐下。
老者将茶壶送到诸葛尘的面前,示意对方自己倒满后说道:“男人说事,便敞开心扉,此地无酒,便以茶代酒。我看得出来你是诚心要买这玉碗和竹筷,不过要先听我讲个故事。”
“讲个故事?”诸葛尘疑惑不解,什么时候开始买个东西还得听故事了。再说了,他虽不算日理万机,可也不能耽误时间在听故事上。
只不过化界物的诱惑摆在眼前,再不愿意他也只能闷不作声。
老者点着头说道:“是啊。听了故事,我再问你几个问题。只要回答的让我满意,这玉碗竹筷就算白送你,我也心甘情愿!”
诸葛尘问道:“为何?”
老者闭起双目缓缓说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还没等诸葛尘琢磨话里的意思,本来明亮的屋子便变的一片漆黑。两人仍旧坐在茶桌旁,可诸葛尘有一种错觉,这片天地,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应该也是一方独立世外的小天地了。
诸葛尘小抿一口杯中清茶,注视着老者睁开的双眸说道:“前辈修为这么高深,何必在此处画地为牢?依我看,这玉碗竹筷,想必是前辈的垂钓之物,愿者上钩吧!”
老者不再是先前那副尖酸刻薄的模样,反而和蔼可亲的很。他笑着说道:“孺子可教也。只是不知道这位公子是怎么猜出来的?按理说这片天下本该没有这样的人,哪怕有,至少也不会这般年轻才对。”
诸葛尘指了指头顶说道:“同前辈一样,我也来自天上天。”
老者目露思索,手指掐了个算决,便开始推演。可诸葛尘本就是神王体魄,再加上胶柱剑本就可以遮掩天机,老者修为虽然高深,可还算不破隔着的那层迷雾。
他皱起眉头说道:“奇了怪哉,以老夫的修为竟然算不出公子的身份。敢问公子姓甚名甚,何苦放着天上天多彩的生活不顾,偏要来这方天下炼狱受苦?”
“我叫诸葛尘。”白衣少年说道:“受苦谈不上,而且天上天于我而言,比这人间炼狱还不如。”
“诸葛尘......”老者细细咂巴着,突然好像记起了什么,“想必是早年那个名动天上天的神王体吧,连老夫都有所耳闻,干嘛来这座天下?莫不是也情场失意,才画地为牢?”
诸葛尘哭笑不得的道了一声不是。
根据他的判断,老者的修为起码都是小臻道的境界,没准已经立身大臻道。按理来说这样的人早就该斩断情丝,不理红尘事。可为何老者瞧着严肃,可句句不离情爱?
难道是为情所困的失意人?如果真是这样,诸葛尘都有些为他感到不值。
哪怕诸葛尘自认不是那大道之上冷漠无情的修行人,可如果让他在情爱与修行路上来选择,恐怕他会毫不迟疑的选择后者。
他带着疑惑问道:“敢问前辈可是为情所扰?所说故事只是为了有有缘人能够帮忙解开心结?”
老者也不避讳,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诸葛尘更加不解,怎么还真有修为高深却沉浸情爱的修行人。
老者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可能为我感到不值,怎么修行路上的风光无限还抵不过区区男女情爱?其实不是的,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也经历过这样的刻骨铭心,方能体会我的心情。”
“求道者笑我太疯癫,失爱者羡我涉情浅,也只有我自知明了为何看不穿!”老者慢饮杯中茶,大袖飘摇间清风起:“诸葛家的年轻小子,我有三个问心之问,但凡对我有一点帮助,化界物我便送与你,而且也算我欠了你一个人情。”
诸葛尘笑着问出了跟丽丫头相同的问题:“前辈的人情很值钱吗?”
老者哈哈大笑间起身,携带而起的气势压的诸葛尘只能勉强抬起头,却睁不开眼。他在开口时哪里像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分明就是气血方刚战无不胜的霸王!
他圆睛怒目,开口说道,声如洪钟:“老夫乃是乌江霸王,年轻小子你说这份人情,值不值钱?”
此刻的诸葛尘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让对方欠下这个人情。
乌江之上,千军万马围困,不足百人浴血奋战对敌,到最后只杀出了这位霸王!
作为幕后黑手的太乙神朝那可是天上天唯一的封建王朝,势力比起诸葛世家只强不弱。可哪怕是太乙神朝豁出一切,以举国之力誓要杀掉这位霸王,仍旧大失所望。
只因在那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战役中,霸王跻身了圣人境界。而且是以战入道,杀力比之三教中的寻常圣人更是高出一截!
自那之后,太乙神朝便对誓杀霸王的这一役只字不提。而那个本该风头正盛的霸王也消失不见,没想到竟然来到了这座天下,而且疑似为情所伤。
霸王重又坐下,开口提醒道:“此乃问心之谈,一个不慎恐怕修行路都要崩坏。最后问你一次,真要以身犯险?”
诸葛尘笑容爽朗道:“崩坏又如何,又不是没经历过。再说了,为了霸王一个人情,本公子粉身碎骨浑不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