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瞧着瘫倒在地的诸葛尘哭笑不得,可心中对这个可以说有些偏执的少年多了些同辈才有的敬重。
难怪家主坦言说两人的关系像是忘年交,与这等俊杰推心置腹,实乃人生之幸。
他背起诸葛尘,示意跟在他身旁的护卫也将那王姓魔头背起,便出了摇光寺向王家走去。
走过王家偏门,没想到王家家主早就在那里等候多时。他伸手接过诸葛尘放在自己的背上,同管家笑着说道:“怎么样,这小子不错吧?”
管家点着头回答:“确实不错,美中不足就是不姓王,如若叫王尘可就十全十美了。”
王家家主将诸葛尘往身上一颠,让其牢牢的靠在自己的背上,嘴上说道:“想什么美事呢?能拉拢这小子帮咱们王家参加万族会都已经算是不小的香火情了,再说王家可生不出这样的人。”
管家仰望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是啊,有子如此,王家当兴啊!”
王家家主故作神秘的笑了笑,在王家当差了大半辈子的管家问道:“家主笑什么?”
“告诉你一件事。”王家家主志得意满的说道:“本家主已经是那臻道仙人了!”
管家吃惊的问道:“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
“水到渠成?”
王家家主点了点头,扭头瞧了一眼好似在梦中呓语的诸葛尘,满眼都是欣赏:“不过最后的那道关隘还是靠着这小子才帮助我闯过去的,无论如何,这都是个天大的人情。”
管家感慨道:“诸葛公子还真是咱们王家的福星。”
后院其实早就命人收拾出了一间屋子,而且距离王家家主的屋子只有几步之隔。可诸葛尘愿意在王作城里闲逛,王家家主也不拦着。大不了留到后面,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便用上了。
王家家主将诸葛尘放在床上,命人拿来王府最珍贵的草药,以自己的臻道修为炼化成最纯粹的药液,缓缓的送入诸葛尘的嘴中。
做完这些,他便轻轻关上房门。
一直等候在门外的管家出言问道:“家主,你的弟弟该怎么处置?”
王家家主想了片刻,开口说道:“先把他丢进地牢里吧,安排几位供奉前去看守,另外再拿困仙锁将他缚住,千万不要让他再逃出去为祸人间了。诸葛小子不是想要讲理吗,留给他吧,不然他一定会心有不甘。”
管家笑着说道:“看来家主对诸葛公子很是了解啊。”
“可不是吗!”王家家主点头说道:“那小子身上有一股魅力,总是吸引身边的人想要走近他的内心,只可惜他心中设防太重,轻易走不进去。”
管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干脆不说。
王家家主想了想,继续说道:“让咱们家那几个参加万族会的少年来议事堂找我,尤其是大雪那小子,别让他空守着螺狮壳了,万族会上闲不住他。”
管家点头应是,转身离去。
......
等到诸葛尘悠悠醒转之际已经是深夜子时,他听着隐约传入耳中的更夫打更声舒展筋骨,照例换了身白袍便要推门离去。
可当他看到芥子中只剩下这一件白袍时难免哀声一叹,极不情愿的将这身脱下叠好,拿了一身黑衣穿在自己的身上。
走出屋子,自觉神清气爽的诸葛尘仍旧能感觉浑身的痛楚,仰天咳嗽两声。
青草竹林,小河潺潺。
不得不说王家的园林打造的不错,即便是挑剔如诸葛尘也觉得不错。
“诸葛你醒了?”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诸葛尘回头看见了王家家主,展露笑颜:“怎么今日没身穿白袍啊?”
诸葛尘无奈说道:“就剩一件了,反正天黑的也看不见人,穿什么也无所谓了。”
王家家主笑着回答:“这样啊,等下我叫人给你赶制几件。反正也要留着万族会上穿,晚穿不如早穿。”
诸葛尘拱手说道:“那先行谢过家主了。”
王家家主走上前来,揽过诸葛尘的肩膀说道:“你这不就客气了吗?看我就如同兄长一样,不必见外。”
诸葛尘点头应是,同王家家主一起遥望夜空。今日的月亮格外的圆,想来老话说的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确实有道理。
过了一会王家家主说道:“降伏我弟弟那个孽障,得亏有你出力。换做是我的话,怎么样都不好办。”
诸葛尘以同样的语气说道:“家主也客气了。”
王家家主哈哈大笑着说道:“也是,咱俩提不上谁谢谁。江湖上若是多些你这样的少年郎,哪怕我如今身处庙堂之高,也是憧憬的很啊。有没有兴趣去见一见我那个弟弟,说一说你的道理?”
诸葛尘回答道:“求之不得。”
走过狭窄的阴暗通道,诸葛尘得见那位披头散发的王家魔头。
即便那位魔头蒙头垢面,仍旧可以从他的轮廓上依稀见得他的容貌必然不差。虽说比不上诸葛尘那般俊美,但想必也别有一番韵味。
诸葛尘瞧了一眼模样平平的王家家主,目露疑色。
王家家主似乎猜出了他心中所想,解释道:“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卖相比我好自然再正常不过。再说了江湖也不以容貌论英雄,当然像诸葛你这样的就另当别论。”
没等诸葛尘说话,牢笼里的似乎已经恢复清明的魔头抬头说道:“王龙,你不用假惺惺的来看望我。你什么秉性我还不知道?从小到大你便一直如此,表面与世无争,实则无比自私!”
王家家主摇了摇头说道:“你又在胡言乱语了。”
说罢他同诸葛尘说道:“诸葛你便在这里同他讲些道理吧!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你费尽心机,他可能听不进去。”
而后他便转身离去。
诸葛尘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实在不行,就当作白听一段故事。别人的故事便如醇厚美酒,最历练人心。”
魔头身处暗处,只有一只眼睛被昏暗的烛光映照的熠熠生辉。诸葛尘凝视于他,开口笑着说道:“终于恢复清明了?”
魔头声音沙哑,听着便曾经历经沧桑:“小子不错,年纪轻轻便有这等修为,都能于与入魔中的我拼个两败俱伤,当真不是道家返老还童的怪物?”
“哪有?”诸葛尘从芥子中取出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捧在手心,明亮的光芒瞬间将牢房点亮,也照亮了两人的脸:“再说了我的修为不高,如今仍旧是天垒上的苦渡人。”
魔头面露异色:“此话若是当真的话,你的杀力未免也太可怕了些。想必你也不是王家的人,区区王家,可养不出你这等人物。”
诸葛尘回答道:“您抬举了。”
他弹指而出一道青色剑气,斩断紧捆在魔头身上的缚仙锁。此举无异于将自己置身险境,因为他面对着的可是随时有可能噬人的“野兽”!
可只有这样才可能令双方坦诚相待,也只有对方放下戒备吐露心声,诸葛尘才能讲出自己的道理。虽然他无比相信拳剑才是世间真理,可有些时候还是难免自废口舌。
魔头笑的让人捉摸不定:“少年郎,你在玩火。”
诸葛尘拿了一张椅子坐下,将胶柱剑放置在自己的大腿上说道:“我倒不这样认为。”
“以我心度你意,小心你也同坠魔道,再难超脱!”
魔头将脸探来,嘴角牵出一道诡异弧度。牢笼中如同白昼,可他却恰似深渊,吞噬掉亿万光辉。
诸葛尘无惧于此,说的坦荡:“剑心澄澈,自然无惧鬼魅。再说我都能降服心头恶蛟,如此它山之石可以为错,想必不在话下。”
他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开口说道,抛出了一个问题:“佛门与你无怨无仇,为何要杀掉摇光寺全部僧人?”
“他们当死。”魔头说的平淡,好似那血腥手段与他无关:“再说杀便杀了,你也是修行人,不会因此就怜悯人间疾苦了吧?”
确实如魔头所说,修行人看待凡人便如蝼蚁。不去主动惊扰就算不错,更何况他们本就高高在上。除非屠城这般太过惹愤之事,否则没人会出面干扰。
诸葛尘凝神静气,尽量不表露出自己的喜怒。两人谈话不亚于心境较量,最忌牵扯自己的真情实感。所以诸葛尘的回答模棱两可:“看情况,有些时候难免心生同情。”
魔头哈哈大笑:“没想到你这般优柔寡断,如此怎能成就大道?!”
“可像你这般自断修行路,就能成就大道了?”
“你懂个屁!”
......
短暂的沉默后,诸葛尘开口问道:“屠杀僧人是你的本意,还是入魔之后神智不清的举动?”
“两者皆有。”
“为何?”
魔头慢慢说道:“因情如此,说了你也不懂。”
诸葛尘从芥子中取出最后两壶逍遥游,扔了其中一壶在魔头手中说道:“喝酒说事,才行吧?”
魔头痛饮一口说道:“小子会做事。”
为情所困的修行人他见过太多,不论是自困百年的逍遥道人还是来此天下的霸王,都在情字上折了半条命。
这等故事诸葛尘听得多,可仍旧不敢说情关易过。
世间千万字,惟情字最难解。
此话可并非说说而已。
第三美人曾经与他关系如何,不还是在他心头插上一刀?得亏这算不上他的情劫,不然刀伤再深也抵不过情伤一寸。
那边魔头露出一抹只有怀念时才有的笑容,而后霸气说道:“为她入魔道,我王凤此生不悔,只恨不能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