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条鬼巷子中都是这些修行人激动的嚎叫,也不能说他们是大惊小怪,毕竟天上下起沉疴币这件事,一辈子恐怕就只能见到这么一回。
这些天上掉馅饼的白来之财,诸葛尘还真没有想收进芥子的意思。就连他手中的那枚沉疴币,也被他给丢在地上。
至于唐德,这个堪称腰缠万贯的西幽皇子,同样也没对这些沉疴币产生兴趣。只是冷眼旁观那些修行人因为几枚沉疴币而大打出手,而后开口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的果真极有道理。”
诸葛尘回答道:“可不是吗!古来圣贤之言,之所以能够流传百世,就是因为这些道理的适用。无论身处江湖之远,还是庙堂之高,都说得出口也用得上。”
唐德开口说道:“还是尘哥你学问渊博,一语点醒梦中人啊!”
诸葛尘笑骂道:“行了,你就别拍马屁了。”
月有阴晴圆缺没错,可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白衣少年抬头望去,那轮圆月压的更低不说,而且逐渐变红。不出一柱香的工夫,便化成了一轮血月,在这月明星稀的夜空闪烁着妖冶的光芒。
他突然想起了先前从商贩口中听来的那首打油诗,最后一句黄泉摆渡迟,确实令他印象深刻。再结合这轮红月,诸葛尘似有所悟。
天上天的诸子百家当中有一脉名为阴阳家,对于风水颇有些研究。也巧在他们那一脉与诸葛世家颇有些联系,诸葛尘才得以翻阅他们的典籍。
其中有一部分说的都是所谓的黄泉,由于他所能读到的也只是说是入门,所以对此知之甚少。但他仍是知道那轮血月意味着什么,恐怕今日这条鬼巷子会阴阳相通。
而那所谓的“摆渡迟”三字,恐怕是有人要逆转乾坤,从天道中偷回一条人命!
想清楚了这一点,诸葛尘赶紧传音给唐德说道:“接下来机灵点,恐怕这条鬼巷子就是某人做的局。”
唐德皱眉说道:“不至于吧......尘哥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诸葛尘只是摇了摇头,便带着唐德去往人流稀少的地方走去。他当然希望自己是杞人忧天,可等到人群中产生骚动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果真置身于一场想要逆天而行的局面之中。
那他们这些人在其中扮演着是那么角色?还未来得及诸葛尘多想,事实便给出了答案。
一位修行人突然口吐鲜血,瘫倒在地。转瞬之间便化作了一具白骨,而且最让人心惊肉跳的还是他的浑身血气都被他手中的一枚沉疴币给吸了个一干二净。
血色圆月下,那枚足够买来许多东西的钱币在众人眼中就好似毒药,让人避之不及。这些方才还因为白到手这么多沉疴币而兴奋不已的修行人终于反应过来,这天底下就没有这样的便宜事,纷纷将手中的沉疴币扔掉。
可绕是如此,仍旧有不少人被吸空血气,化作白骨,而且人数在不断增长。
唐德暗自庆幸道:“还好没有将那些沉疴币收入囊中。”
“没那么简单。”诸葛尘皱起眉头说道:“我敢肯定幕后的操局人不会放过进入这鬼巷子的任何一人!”
“何以见得?”唐德不解的问道。既然他比不上诸葛尘知道的那么多,便不会清楚这其中的隐秘。
那个操局人既然敢与天道抗衡,又怎会不视人命如草芥?自然不可能大发慈悲的不对剩下的出手,而且在这条不归路上,只有成功与失败两种极端。不论出于哪点,他们这些进入鬼巷子的修行人,都不会被放过。
诸葛尘将自己所知道的解释了一通,不过那些有关天上天的一切都被他藏在了心里,一切都归功于是自己在古书中翻阅所得。说得有理有据,再加上事实摆在眼前,也容不得唐德不信。
“尘哥......你听没听见有女子呜咽的声音?”唐德战战兢兢的开口问道,环顾四周,紧贴在诸葛尘的身上。
别看他整天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可童年的一件往事在他心里还是留下了很大的阴影的。
世人皆知西幽皇宫那件天女飞升是至宝,镇压邪魔大妖可以说得上是无往而不利,所以也就自然引来了窥伺。
皇宫之中自然是守卫森严,即便是竹篮打水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潜入进去并将那件铜像弄到手。至于臻道,整座天下也就那么有数的几位。而且地位尊崇,还真不会对这件至宝动什么歪心思。
所以那些邪魔大妖也只能令寻办法。
其中有一位竹篮打水的邪魔,不知怎么就避开了耳目进入宫墙之中。它也知道自己不能硬取铜像,便想方设法的绑架了一位皇子,而这位皇子就是唐德!
最后唐德自然被护子心切的西幽皇帝救了回来,而那邪魔也被镇压的魂飞魄散,再难为祸人间。可这件事还是在小唐德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一直到现在都不能愈合。
那接近一旬的日子里,他一直被关在漆黑一片的山洞中,而且还要时刻接受着那邪魔的恫吓。难以想象,一个无助的孩子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身为西幽皇城护卫的那名有妙术傍身的竹篮打水至今还记得,当他将小唐德救出来的时候。这个少年不哭不闹,只是双目空洞无神,再没有昔日的活泼。
有些事情,唐德不说,却不代表不被他记在心里。就比如说哪怕他如今有了接近顺运巅峰的境界,仍旧惧怕黑暗,更害怕世间一切邪魔。
每当黑夜降临的时候,他自己就好似又变回了那个漆黑山洞中的无助少年。
诸葛尘察觉到唐德的异样,开口说道:“自然听见了,不过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邪性又能如何?还能比那白骨更难缠不成?”
这话说的自信不假,却也十分有底气。如今的他借着道家秘法强行跻身天命,除非是臻道亲至,不然杀不掉他。
而且据他推测,这鬼巷子幕后的操局人的境界必不会太高。不然的话又怎会用出这等鬼蜮伎俩?直接将整座洞府化作自己的炉鼎来对抗天道,绝对更容易成功。
街上的白骨越来越多,经过人群惊慌失落的冲撞,已经散落在地,铺满了整条鬼巷子。
也不是没有人想着逃跑,可即便兜兜转转,但无论如何就是走不到下一条巷子中。就在这不足一柱香的工夫,又有不少修行人惨遭毒手,沦为倒地白骨。
看来鬼巷子已经成为了一方小世界,轻易不可破。
而诸葛尘则环顾四周,反其道而行之,带着唐德便向鬼巷子的深处跑去。他是不信那个操局人能将这里打造的天衣无缝,所以才想着富贵险中求,直入最深处求得一条生路。
在众人看不见的阴暗中,有个老道士负手而立,自说自话道:“这个白衣少年有点意思,还知道死中求活。若是他肯在洞府之中呆上几百年,为我所用,倒不是不可以放他一条活路。”
说完他便望向天空上那轮由粉转红的血月,他握紧拳头,将气机外放到鬼巷子的每一个角落:“还有这么多人啊,正好差些火候,就都杀了吧!”
他话音刚落,便有无数修行人倒在地上,痉挛中便化作了具具白骨。而头顶血月,愈发深红不说,还有一道人影缓缓浮现。
那道人影看不清面孔,但听着那空灵的声音,应该是一位模样极为出彩的女性。
也不知为何,那悬空女子眼角滑落一滴泪珠,掩面而泣道:“是你吗?”
“是我啊,心儿。”冷漠到将如此多修行人活祭的老道士竟然露出疲惫的神情,“让你久等了。”
“怎么会呢?你能来,便是最好了!”即便看不清那女子的表情,但光听这语气便能听出那一丝娇羞。
“从今往后,咱们两人就再也不分离了。”老道士说道:“师傅已经身死道消,在这洞府之中,没有人能够阻挡咱们两人的恋情了!”
白骨堆积而成的的一座座小山之中,老道士与那女子深情相拥在了一起。
......
鬼巷子的最深处,诸葛尘拉开拳架,每一拳都是毫无保留的止境山巅拳,可就是不能轰破那道结界。
不过可以确认的是,这里绝对是最薄弱的地方。
唐德也在一旁努力,他实在是不想在这鬼地方呆着了。谁知道下一个变成白骨会的自己,还是身旁仍旧面色不变的诸葛尘。
既然以拳破不开结界,诸葛尘便拔出了胶柱剑。他没有动用自己的浩然剑气,只是将胶柱剑锋插向了面前死胡同的墙壁上。
就像他猜想的一样,这里脆弱的结界确实撑不住锐不可当的胶柱剑。或者说是,天底下任何一处困人的阵法,只要能被找到阵眼的薄弱点,都挡不住这把百器榜的榜眼位的凶猛一击!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此地的结界瞬间崩溃。诸葛尘难掩激动,挥拳喊道:“成了!”
“成了?什么成了?”
诸葛尘下意识的回头望去,看到了一男一女就站在他与唐德的身后。两人之中,一人面色不变,另一人则面色惨白。
来者正是老道士与那愈发凝实的女子虚影。
诸葛尘示意唐德快些逃走,而自己则回头拖延道:“所谓黄泉摆渡迟,恐怕这位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人气的女鬼,就是你要逆天而救的人吧?”
老道士开口说道:“是又如何?”
说罢,他便挥手间将诸葛尘才打破的结界补全:“既然来了,就都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