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那里,好似自己就是整座天下的主人。不怒自威,道火甚至不敢再出现,呆在火海当中,心中希求对方没有看见自己。
可就在它想要退出火海悄然离去的时候,一双大手牢牢抓住了它,把它放在掌心,任意把玩。好半天后,身披大氅的诸葛尘才开口说道:“按理来说,我应该谢谢你才对。不然没有你这道火的话,我也不能这么早就有机会故地重游。可既然已经答应了躯体的主人,便不能言而无信,所以你就只好沦为牺牲品了。”
他用力一握,道火所化的小人在他的掌心瑟瑟发抖。没一会的工夫,它的眼神便随之呆滞。看样子好不容易才得以诞生的神智,已经被抹除干净。而那把三辰剑也从空中砸落,在其极速降落的时候被诸葛尘抓在手中。
他淡淡的看了一眼,开口说道:“好剑。”
瞧了一眼火种,他手指轻点。有一道其上铭刻复杂纹路的囚笼凭空显现,将道火笼罩其中,被诸葛尘重新吞入腹中。既然有他的手段作为保障,相信百年之内,就算道火灵智重燃,也不能再有如今日一般兴风作浪的机会。
下方的陈棋真三人终于见到了拨开云雾才铺洒而下的月光,满心欢喜。再加上火海退散,便以为诸葛尘性命无忧。
不一会的工夫,诸葛尘缓缓落下,冷眼瞧着三人。眼神中含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似乎下一刻,就要再次拔出胶柱剑结果了他们的性命。
“尘兄,你这是怎么了?”陈棋真上前一步,试探性的问道。
诸葛尘没理睬他,捂着头颅,走进秦洛家的屋子。随手将房门关上,那声音之大,震耳欲聋。
进了屋子,诸葛尘脱下大氅,踉跄几步,好在有剑气将他托起,不然的话差点昏倒在地。随着几声沉重的喘息,诸葛尘取下自己的佩剑胶柱,将这把绝世剑锋放在桌子上。而自己则换回了白衣,坐在一把椅子上,直视面前的一道虚影,开口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在胶柱剑当中?我记得很清晰,上一次我动用胶柱剑到如此地步的时候,也没被影响到心性大变的程度啊?”
“胶柱剑既然认你为主,我们便如同出自同源。所以你大可放心,我是不绝会害你的。至于上次,则因为那人不是我罢了。”说到这里,拿到人影竟然露出了一丝缅怀:“无尽岁月未见,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真正的身死道消,还是如我一般苟延残喘至今。我希望他活下去,是因为惺惺相惜。又不希望他能于此世现身,不然一上一下两座天下又得被我们打的分崩离析,难有重聚之日。”
这一番话让得诸葛尘如遭雷击,究竟是何等境界的修行人能够纵横两座天下,而且一旦交战,甚至能够打的天地也会被裹挟撕裂?纵然是人仙,也不能做到。至少三教祖师爷以及李惊云没有这本事。
看出了诸葛尘眼神的变化,那人影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是在决定将胶柱剑启封之时,你当真没看见那山河崩碎的场面?还是说看见了,仍旧不相信。算了,我今日所言,你就当做一件趣事,听过即忘。如今我的神魂孱弱,要不是为了帮你度过难关,也不会露面。”
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冷声问道:“这到底是不是你第一次为胶柱启封?若不是的话,上一次遇见的那位,你可要当心了。虽然我是魔头样,比不过他的道貌岸然,切记。我也不能在这世上留存太久,这就回了。拿了胶柱,这就是你的命运,躲不开。只是结果是好是坏,需要时间来印证。”
“还有,你所修行的步步青莲生可不像你想的那般简单。只是攀登之艰险,难以想象。这一世,你们当中若是不能再出一位修行人与我等比肩,最后的结局还是尘归尘土归土,如出一辙而已。”他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只是与我又有何干?都人不人鬼不鬼的了,还瞎操心。由此可见,我天生就是一条忙碌命呦!”
人影自怨自艾,没一会的工夫,便化作一缕青烟归入胶柱剑当中。只留下诸葛尘一人,恍若大梦初醒,浑浊的双眼终于重回清明。
他推门走出,看到那三人一直等在门外。
月光皎洁,照在秦洛家小院当中的青石板上如流水一般。而诸葛尘则踩着这好似荡漾开来的波纹慢慢走向前,心中思量不断。
从天上天到天下,看似是逼不得已,可却是他能想到仅有的破局之法。他暗自发誓,等自己重返天上天之后,将没有任何人能够将他当作棋子,随意置于棋局当中。可现在想想,要真是在那等可以动辄撕碎天地的修行人面前,人仙之下的修行人,何人不是一枚普通棋子?
邀来喝去,被人随意搁置。
就算是人仙的也只不过是堪堪自保罢了。
此刻诸葛尘心乱如麻,胶柱剑当中喜欢身披黑色大氅的人影那一番话,留给了他太深的印象。甚至让他怀疑,自己得到胶柱剑,其实是祸非福。
陈棋真走上前来,与诸葛尘一同看向云端,开口说道:“尘兄这是在想什么,瞧着心不在焉的。”
诸葛尘苦笑一声道:“陈兄这样的俊杰人物可曾想过自己是沧海一粟?无意冒犯,只是突生此想。这座天下何其大,浩荡无垠,才人辈出。饮酒之时,自己便是酒中仙。酒醒之后,晃晃大日,照的咱们修行人的心头,又会浮现出多少不为人知的阴暗?”
“尘兄是比我还要让人容易让人心生敬佩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无论是气度还是修行上,我都自认不如。只可惜我也是当局者迷,没法子指点迷津啊!”陈棋真轻声说道,挠着脑袋。
不得解答的诸葛尘也没有多失望,压下心中疑惑。他转头看向秦洛,开口说道:“让秦姑娘担惊受怕,对不住了。这里是两枚沉疴币,姑娘请收下,就当作是补偿吧!倘若日后再有相见时,希望姑娘已经于庙堂之上登高远望,所望之处,尽是敬重你的朝堂大员。”
说着,他取出两枚沉疴币,放在手心,递给秦洛。
而秦洛则千娇百媚的白了诸葛尘一眼,开口说道:“公子来救对于我来说就已经是无以为报的恩情了,还要什么报酬,那不是办亏心事吗?如果没有你,我就已经自刎在此了。所以这钱我是万万不能拿,请收回去吧。”
诸葛尘也干脆,收回沉疴币道:“那我们就不继续叨扰秦姑娘了,山水有相逢,不必远送。”
随后三人便走出院门。
秦洛倒真没有挪动脚步,一直等到诸葛尘他们即将转入下一条街道,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公子,难道真如你所说,日后很难见面了吗?”
诸葛尘露出一抹淡淡笑容,扭过头去,指着心口,和煦说道:“很多事情,记在心中就好了。时刻挂念,伤人害己。”
秦洛重重点头,扭捏一笑,走回屋中。她摊开之前读着的圣贤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索性熄灭烛光,接着月色翻开了一本诗集。映入眼帘的那句,让她开心许久。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她合上诗集,婷婷袅袅的走回屋中。趴在桌子上,想着白衣容貌。
“希望日后再见时,你还能记得我。”她轻声细语:“我也就这么一点念想了,应该......不算贪心吧?”
月色朦胧,少女心思更是如此。随着远处传来的夜半钟声,她缓缓睡去。不时还传来一声娇笑,也许在梦中,她已经遇见了诸葛尘。
他仗剑,她吟诗。相视一笑,却无言。
......
回到了诸葛尘居住的那间客栈当中,他便率先放出气机,只是没等到如往常一样那声姓诸的,便已经知道座灵童子仍在城中某处,没有回来。
他也不担心,能够掌控雷电的座灵童子的杀力也是高出境界。太行宗的要是没人出手,想来没人能够奈何他。就算真有,双方争斗也会吸引诸葛尘的注意。
思来想去,没有要紧事。诸葛尘便摸出酒壶,小口喝了起来。且随时以自身剑气化解,生怕喝酒误事。
看着自己身上如今穿着的白衣,诸葛尘皱起眉头,唉声叹气。道袍少年所赠的白衣本就是普通水火不侵,要还想拿来这样一件可遇不可求的法袍,就只能看运气。在这期间,他也只能穿着市井当中就能买到的寻常白衣。
就在他出身之际,一道敲门声传入他的耳中。
他起身开门,发现夏蝉站在门外,难掩兴奋神色说道:“公子快来看,夜空之中的景色真是美不胜收啊!”
诸葛尘走向窗边,只见雷霆如雨点般洒落。极远处有一道人影,赫然是座灵童子。
此时的座灵童子嘴角流血,双臂无力垂下,看样子不是对方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