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愁情如遭霹雳,被震惊在当场。他当然知道诸葛尘的身份不一般,看跟脚确实出身自江湖无疑,既然能够得到王家家主的青眼有加,本就是作证。
但让他根本没想到的是,诸葛尘的身边竟然会有一位臻道境界的修行人保驾护航。而小巷尽头的那人,他也再认识不过。
邱峰道观的观主,在如今的这座京城,已经不为多少人所知了。原因很简单,观主画地为牢,不愿染指山下的事情。久而久之,在善于遗忘掉事情的百姓心中,一位竹篮打水,也不是非得留下不可。
只要自己的日子过的足够好,天塌下来,也会心满意足。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动物。而且无论是修行人,还是市井百姓。
在约莫几百年之前,这座京城当中,除去皇室的人外,名气最大的可不是宰相以及六部尚书,而是自邱峰当中走出来的道士。而在这些道士当中,最受那些百姓欢迎的,肯定是如今的观主无疑了。
那时候的观主年岁尚小,并不执迷于境界:上的突飞猛进。反而是任何新奇的事情,都能吸引他的目光。
因为皇室与道观亲近的缘故,像年少观主一样的小道士,一年当中总会有一段时间去往京城。名义上是入世苦修,可实则他们究竟干些什么,没有人刻意去约束。
而愁情与观主的第一次相遇,也发生在这座京城当中,算着时间,同样临近除夕夜。故地重逢本应该是很开心的一件事,只不过两人面庞上都只有冷意。恐怕若是此地是在京郊的话,这两位臻道已经大打出手起来。
观主瞧着愁情,突然说道:“你该不会只是为了露一面,拦下我的去路吧?我已经说了,我就是来暗中保护诸葛公子的。就算他如今的境界已经失而复得,但这座京城当中的风波暗涌......除了我们这些臻道能够独善其身之外,似乎也没人了。”
愁情不去看观主,但却坚定的摇了摇头。两人之间虽有恩怨,但过了这么久,滚滚红尘嚣然而过。在这个时候非要分出一个生死,已经没有意义了。
可从心里说,愁情就是不希望对方留在这座京城当中。当初他在此地,便惹出了十几条人命。其中死的几位,更是他的好友。那之后的数年当中,他无数次登上邱峰,想要让其以死谢罪。只可惜境界不够,根本翻不起风浪。
等到他在修行路上登高后,观主也已经画地为牢,更是不弱于他的修行人。也是到这,这件事便只能不了了之了。
愁情冷声说道:“这件事上,没得商量,你得离开京城。”
他下意识的握紧了自己的双拳,而这在观主看来,便是挑衅。
在已经被道袍少年收为徒弟之后,甲子之内必会离开这座天下,观主的心境便已经得到了改变。画地为牢几百年,本来已经近乎腐朽的心,已然解脱。现如今的他迫切的想要大战一场,可是举目望去,他所知道的臻道境界修行人,不过那么寥寥几位。
王家家主毕竟跻身这一境界的时间太短了,根本不足以与他酣畅淋漓的过招。也许几百年后可以,但是当下,万万不行。
其余三国倒是有,只不过都龟缩在自己的地盘上。连飞升去往天上天都心生畏惧,怎能被他看作对手?而愁情,也是这样的人。即便不是因为畏惧二字,可在他眼中,都差不多。
观主叹出一口气后说道:“非得打?”
在他手中一直握着的拂尘飞向天空,构建出一方不算大的小世界:“这里是京城,是你该守护的地方。要真是你我大战的话,一定会祸及到这些百姓。那边这样好了,一招定胜负。我要赢了,你别拦我,容我继续在这座京城呆着就好。至于我要输了,也会离去,终生不踏入此地半步,如何?”
得了一位大天君的馈赠,观主的境界虽然仍旧停留在原地,可杀力确实不能与同日而语。更何况这些年来经营那些朝廷供奉,劳心劳力,愁情的臻道境界,已经经不起过多的推敲。对付那些臻道之下,自然是绰绰有余,可要说能够与他相争,就有些过了。
愁情没有考虑太长时间,便点头答应了下来。只是他根本没有想到,两人间的这一招,威势竟然悬殊到了让他瞠目结舌的地步。
随着观主颂唱道决,隐约间可见一尊金身神灵出现在此处。神灵宝相庄严,身着道袍,不过轻轻点出一根手指,便让愁情后背冷汗直冒。他递出一拳,更有其后的千百万拳,可仍旧无济于事。
观主轻声说道:“你输给我,不是没有理由的。我志在头顶的那座天上天,而你则安于现状,这是其一。虽然同是在一处呆上几百年,不过我是画地为牢,参悟道意。而你则是固步自封,困于心境当中虚无缥缈的情殇。我其实非常好奇,像你这样的人,是怎么冲破竹篮打水的心魔的。难不成是福至心灵,运气太好了?”
听着观主的嘲讽,愁情皱起眉头,不过他什么也说不出。境界已经到了这地步,看什么其实很明了。不必如同年少时分,为了一口意气之争,而选择去强出头。
观主继续说道:“当年那件事,我也很抱歉。但让你那几个朋友丢掉性命的,绝不是我。当初我说的,你或许不信。至于现在,已经无所谓了。都已经跻身臻道,成为了这座天下当之无愧的大人物,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吗?甲子之内,我会飞升去往天上天。你要仍旧觉得错在我这,随时可以来找我,只要你有本事,杀了我我也不会有怨言的。但我希望你在仔细想想当初那件事的前因后果之后,再得出结论。疑点那么多,不该只怀疑我啊!而且为期数百年,坚定不移。”
拂尘从空中落下,重新回到观主的手中。他摇晃两下,在他脚下出现一条白鹤,托着他去往空中。
不知多久,东方既白。
愁情走出巷子,走在街上。他去到了当初事情发生的地方,那里改头换貌,盖起了一间酒馆。这年头,在京城当中想要赚钱,最好的生意还是卖酒。本钱少,卖的多。只要人脉足够,能熬过最开始的两三年,就是细水长流的绝妙买卖。
他坐在酒馆门前的凳子上,睁开眼睛,看着里面。忙碌着擦桌子的店小二瞧见这位老人,也没摆什么好脸色,径直走出,呼喝说道:“瞧什么?酒馆还没开门呢,等会再来吧!”
愁情点着头,慢步离去。
经观主这么一点拨,愁情也觉得当初那件事,根本不像他这些年来想的那么简单。一位小道士,更是早就踏上了修行路的修行人,会处心积虑,害死他的朋友吗?
可要说无意为之,未免有些太牵强了。
他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当中定有隐情,不免在马上转过街角的时候回头望去。而也在这时,那间酒楼当中有一位掌柜模样的人走出。
在这一刻,愁情双目当中爆发出惊人色彩。此人相貌,与他的一位朋友一般无二,不外乎是岁月在其脸上留下了痕迹。
但等他冲回酒馆门前的时候,那人却已经转身离去。愁情站在原地,带着不确信的语气轻声问道:“忠哥?”
酒馆掌柜停顿一下,继续向前走去,只是有一道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您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忠哥。”
不会错的,愁情绝不会记错那道声音。他本想走入酒馆当中,但却又惨然一笑,步步离去。
他不与自己相认,应该是有原因的吧?愁情胡乱想着,看来当初那件事情确实像观主所说的那样,另有隐情。他得重新盘算这件事情了,至少在现在是如此。
......
整座京城当中,最高的一处建筑,当属城北的白池塔。
寻常日子,塔顶是不允许有人登上的。但是今日却不同,高朋满座。尤其是为首的那位,身穿黄袍,瞧着与当今皇帝也有几分相似。
此人正是和亲王,皇帝的弟弟。由于是一母所生,自然感情很深。但他也仗着这些,早年为非作歹,如今虽然收敛了不少,却也被百姓诟病。
此刻的和亲王端坐椅子上,瞧着底下坐着的那些人,冷声说道:“我听说......愁情他去了酒馆,而且还与那条狗见面了?”
白池塔顶层寂静无声,没人敢站出来答话,生怕一个不慎,被这位喜怒无常的亲王赐死。
好半天后,他才继续说道:“万万不能让这件事败露,不然的话,咱们这好日子,也就到头了。那可是一位臻道啊,本王可得罪不起。”
站在他身旁的谋士轻声说道:“必要的时候,就杀了那条狗吧?”
“也只好这样了,不过现在先不急。”和亲王开口说道,面露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