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已经打了火警电话和急救电话,清芽、石宇和他们带来的人,扶起地上的人,连拖带拽,将他们弄到餐厅外面。
夏末茶被尤清影扑倒时,后脑磕在了地上,脑袋懵了一会儿,除此之外,没有受伤。
尤清影的后背被炸伤了,血肉模糊,闭着眼睛,不知是死是活。
石宇将人抱在怀中,吩咐助理:“去医院。”
虽然打了急救电话,但不知多久急救车才能到,第一中心医院离这边不远,自己开车过去比较快。
尤清影伤了后背,石宇把人趴着放在了车上,夏末茶在另一边上车,挤在车座的末端,怔愣的看着浑身鲜血淋漓的男人。
“茶茶……茶茶……”尤清影闭着眼睛,无意识的呢喃着夏末茶的名字。
夏末茶鼻子一酸,捂住嘴巴,另一手握住了他的手,“我在。”
“茶茶……”尤清影挣扎了许久,才艰难的睁开眼睛,努力寻找她的身影,呢喃说:“茶茶,别、别恨我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别说了,你别说了……”夏末茶泪如雨下。
她这人,大概是有毛病的。
从小到大,她心高气傲,除了自己哥哥,谁都不放在眼里。
她聪明,长的漂亮,从幼稚园到大学,追她的人不计其数,她却一个都看不上。
直到大学典礼那天,她莫名其妙喜欢上了尤清影。
她至今还记得,那天尤清影穿了一件白衬衣,深色的裤子,五官清秀,脸色白皙,头发洗的很干净,松散的在阳光下闪着碎光,似乎可以嗅到洗发露清新的香气。
那天校园里很热闹,许许多多的学生,凑在一起,有说有笑,他却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身材单薄,目光沉静,她漫不经心扫了他一眼,就那么一眼,她深深沦陷。
为了他,她嫁给了他,收敛锋芒,沉默低调的做他的妻。
为了他们的婚姻,她忍受着他家人的刻薄和刁难,以为只要有爱情,其他的事情都无所谓。
她知道他性子冷淡,见他第一面时他就是冷冷清清的,而她喜欢的就是他那位冷清的感觉。
她以为,只要她用心,就算是块石头,也会被她捂热,他会对旁人冷清,却独独对她专情。
可是,她错了。
他的沉默和不解风情,虽然不是冷暴力,却胜似冷暴力,让她原本火热的心,一寸一寸冷下去。
直到她爷爷的死,引爆了她过去所有的隐忍,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
她要报仇雪恨,要让尤家人对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她借用哥哥的力量,将尤家整垮,让尤家人落魄的在京城连块立锥之地都没有。
她逼着尤清影做了她的秘书,花样翻新的折磨他、羞辱他。
他以为他会恨她,像当初她恨他那样恨她。
可她没想到,面对死亡的威胁时,他会将她护在身下。
她握着尤清影的手,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茶茶……我都想好了,等给了他们钱,我就忘了他们,一心一意跟着你……他们、他们对我不好,只有……只有你对我好……”尤清影努力睁着眼睛,盯着夏末茶的脸,视线却是模糊的,他的声音也破破碎碎的,夏末茶却依旧听清楚了。
她捂着嘴巴,哭的泣不成声。
两年了,她折磨了他整整两年。
打他、骂他、人前羞辱他、人后无视他。
他却对她说,这世上没人对他好,只要她对他好?
一时间,心痛的无法收拾,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晕死过去。
医院到了,夏末茶浑浑噩噩跟在担架车旁,看着尤清影被推进急救室,而她被护士挡在外面。
她的情绪几乎崩溃,踉跄的几步,险些摔倒,被清芽扶住。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她抱紧清芽,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却还是冷的发抖。
“夏姐姐,尤大哥只是伤了后背,一定没事的。”清芽带着她墙边的排椅上坐下,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夏末茶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发抖,她只是抑制不住的抖着,脑海中一片空白。
离婚两年多了,她却也将那人留在身边两年多,根本不给那人认识新的女人,重新开始的机会。
是恨的吧?
可是,其实也是爱着的。
她从小就是那么执着偏执的人,喜欢一样东西,不管付出多少艰辛和努力,都一定要得到那样东西,并且牢牢的抓在手里。
为了得到尤清影的爱,为了保住他们的婚姻,她几乎丢掉了自我,忍辱负重,只为了可以保卫他们的婚姻。
可是最后,她失败了,爷爷的死,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撑不下去了。
可是,她不好过,让她难过的人也别想好过。
这两年,尤家人被她逼得流离失所,贫困度日,被要债人追的像狗一样东躲西藏。
可她幸福吗?
不。
她不幸福。
甚至,她还没有没离婚时,过的幸福。
至少,那时午夜梦回,醒来时,枕边是尤清影安宁沉静的睡颜。
而如今,午夜梦醒,只有冰冷的房间,形影相吊的她一个人。
今天,她悔悟了。
她不想再继续过这样的生活,她想放尤清影一条生路,也放自己一条生路,去认识新的男人,开启新的人生。
可就在她准备重新开始的时候,意外发生了,此刻躺在抢救室里,生死未卜的尤清影告诉她,他不要他的家人了,他要她。
以前,他家人责难她,他总是无声的站在他家人那边,也因此,她恨死了他的一家人,也恨死了他的默不作声。
可刚刚,他对她说,给过钱之后,他不会再理会他那些家人,他要跟着她、要跟着她!
她可以和他重新开始,住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房子,没有人对她冷嘲热讽、挑三拣四、指手画脚,横挑鼻子竖挑眼。
也许,他们可以尝试以前他们从没尝试过的,一起逛街、散步、看电影、吃烛光晚餐。
他不能死。
他绝对不能死。
他要是死了,她也什么都没了。
她捂住自己的脸,痛苦的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许久之后,手术室的门“叮”的一声左右分开,戴着口罩的医生,在几名助手的簇拥下,走出手术室。
她猛的站起身,脚步踉跄了下,险些摔倒,清芽连忙将她扶住。
她冲到医生面前,颤抖着声音问:“医生,他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和颜悦色说:“除去轻微的外伤之外,最严重的是后背和臀部各有百分之三十以上的烧伤,需要先抗感染,待时机成熟时,可以做植皮手术,没有生命危险。”
夏末茶精神一松,身子又是一晃,清芽用力扶着她。
夏末茶挺挺身子,脸上换上一副冷静的表情,“医生,一定要给他用最好的药,只要能治好,多少钱都不是问题,拜托您了。”
医生冲她点点头,匆匆离去。
尤清影还没推出来,夏末茶站在门口,看着手术室发呆。
夏末茶带来的下属,大部分都留在餐厅处理爆炸事件,只有两个人跟了过来,去给尤清影办理住院手续等事宜。
此刻,只有清芽陪在夏末茶身边。
清芽和夏末茶不熟,不知道怎么劝慰她,只能沉默的陪她站着。
又过了一会儿,尤清影终于被人从手术室推了出来。
他伤在后背,所以只能趴在担架车上,后背上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尽管已经处理过,依然血肉翻裂,惨不忍睹。
护士看夏末茶脸色煞白,解释说:“刚上完药,要等药物吸收一会儿,才能进行包扎。”
夏末茶木然点了点头,看着护士们簇拥着尤清影,推进重症监护室。
清芽拍拍她,“夏姐姐,重症监护室的病人是不允许家属陪护的,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夏末茶的脸色实在难看的厉害,清芽总觉得她好像随时都会晕过去。
夏末茶看着重症监护室透明的落地窗户,呆呆说:“如果不是他……躺在这里的人,原本是我。”
尤清影察觉到异样时,反身抱住她,将她扑开,所以他是后背烧伤。
如果尤清影没有将她扑开,那打开门之后,她将会正面迎接爆炸,此时此刻,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人必然是她,而她这张脸,肯定会毁了。
脸是女人的第二生命,尤其对夏末茶这样骄傲的女人来说,宁可死了,也不想毁容。
她往前走了几步,手扒在重症监护室的窗户上,看着重症监护室里,趴在病床上的男人。
他救了她一条命。
等他醒来后,如果他还愿意,她是不是可以用这条新生的生命,和他再重新开始?
盯着尤清影看了许久,她深吸了口气,回头看清芽,“走吧,我还没请你和石特助吃饭。”
“不用了,”清芽说:“我们送你回去,你好好休息一下。”
发生了这种事情,她还哪有心情吃饭?
“再怎样,也要吃饭,”夏末茶不容拒绝的说:“而且我现在还不能休息,我要等调查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