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
对着镜子,沈清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镜子里的人是她吗?
金发碧眼的胡姬花在一旁得意洋洋:“这妆容好化,可这胡须最是难得,我可是一根根粘好做成的这副胡子,花了老娘三天功夫呢。”
沈清荷努力忽略掉她口中的“老娘”二字,定定的看着镜子里的人。那人淡黄皮肤,络腮胡子,更可怕的是,右脸边有半边的青影,第二个人看过来,还没看到那双灵动的眼睛,已经被那青影吓得不轻了。
丑!怎一个丑字了得!
沈清荷对自己的脸都有一种不忍看的感觉,她相信以这副相貌走在凌州城的大街上,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认得出来她的。
她现在明白为何先生让她来找胡姬花了。
她站了起来,戴上了一顶黑纱帽,穿上了胡姬花给她准备的一袭宽阔的藏青色大袍子。
她甩手走了一步,胡姬花捂着嘴“嘻嘻”直笑:“太秀气,太秀气,你只管迈开腿,能做多夸张就做多夸张!”
沈清荷又试了两次,胡姬花这才赞许:“不错,有天赋!”
沈清荷苦笑,她真有做丑男人的天赋?
出门时,正碰上守在门口的连星,连星一看沈清荷,手立即落在了剑把上,一副紧急戒备的模样,可是看到胡姬花一脸的诡异笑容,再看那双清明的眼睛,他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半天没反应过来。
“哈哈……”胡姬花看到他这副模样,笑的前仰后合,肚子都笑痛了,“连星都认不出来了,太好玩了,太好玩了!”
连星恼火的瞪了胡姬花一眼,紧紧抿着唇,脸上微微发红。
胡姬花警告清荷:“你这妆容唯一的缺陷就是你的眼睛,太过清明,对着人,你稍微眯着眼睛,便看不出来了。”
清荷点头。
凌州城门口,一辆马车不急不缓的驶了进来。
马车中,沈清荷掀开了车帘,隔着帽檐上的黑纱,看着凌州的熙熙攘攘繁华景象。
“去富贵斋看看。”
一声令下,连星将马车掉了头,往富贵斋驶去。
富贵斋外,人头攒动,城内、城外慕名而来购买绸缎的人络绎不绝,生意一如从前那般鼎盛。
可是仔细看,又会发现哪里有不同。
胡姬花说:“沈家的店铺果然成了齐家的天地了。你看那门楣上都挂着‘齐记’的牌子呢。”
沈清荷脸上露出冷色,没错,最大的不同就是,曾经挂着“沈记”的地方,换上了“齐记”。一个简简单单的牌子,就标志着曾经繁华百年的沈家已经消失,已经易主了。
那种难受,如同针扎心肝,如同骨鲠在喉。
如今的富贵斋,已经不是沈家的了。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当年父亲为了富贵斋熬夜看账、辛苦操持的情景,鼻端顿时觉得酸涩。
马车经过富贵斋的时候放缓了许多速度,因为这里人流太大,马车太多,足有半个时辰,沈清荷的马车才过去。不过也是这半个时辰,让她好好的看了一遍富贵斋。
“少爷,接下来去哪里?”连星问。
“去沈家。”她定定道。
胡姬花惊讶的看了她一眼,问:“果真去沈家?这样好吗?”
“你怕什么?我都不怕。”沈清荷凉凉的看了她一眼。
胡姬花被她眼中的冷色震了一下,想她胡姬花见过多少市面,年纪也比这小姑娘大了许多,竟然被她的眼神震住了?看来,连公子能让自己辅助她,这小姑娘不简单。
同繁华的富贵斋相比,沈府大宅前要冷清许多。从前车水马龙的大宅,如今仿佛一座空宅一般,静静的矗立,寂寞无比。
沈清荷下了马车,但没有走的太近,而是立在街对面,远远看着这朱门大户,黑瓦白墙。
“沈府”两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反射着夺目的光华,也唯有这两个金字显示着这里曾经繁华过。
进了沈府对面的小茶楼,还有几个茶客对着沈府议论纷纷。
“想这沈府当年多热闹,现在怎的弄得这样凄凉?害的连你这茶楼生意都差了许多。”一个紫衣客对小二说。
小二叹了口气,道:“可不是吗?我听沈府的小厮说了,自从沈二小姐嫁到齐府之后,那位二夫人说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宅子瘆的慌,沈二小姐就把她母亲也接了过去。如今这里除了几个老仆人,已经空了。听说齐大公子筹划着将这宅子转手给卖了,只是这宅子太大价太高,现在还没寻着买家呢。”
“卖呀?”这茶客拍着腿叹息,“啧啧,这沈老爷才蹬脚,宅子就被人卖了呀?这女婿可做的真到位!只可惜沈老爷子没活着,否则知道他祖宅被人卖,死了能气活了。”
“谁说不是呢。”茶小二附和着。
“那沈家大小姐呢?她才是嫡出的小姐,真正的沈府传人,怎么从头到尾,连个人影子都没见着。”一个蓝衣茶客问。
“不是说嫁人了么?”紫衣茶客答。
“啧,太狠心了吧,嫁了人也不能不管她老宅子呀!果然是女生外向,养着也是无用啊!”
小二急忙道:“低声低声,对面还有沈府的奴才呢,待会听见就不好了。而且,我听说那大小姐被逼嫁给了一个乞丐。”
紫衣茶客大惊,立即凑了过来:“当真?”
小二眉飞色舞道:“沈府小厮传出来的,还能有假?”
紫衣茶客脸色都变了,道:“那是被人算计了呀。谁这么大的胆子?”
蓝衣茶客冷笑:“你觉得谁的获益最大?”
紫衣茶客眼眸一转,立即了然,只是没有做声了。
蓝衣茶客道:“那位,如今可是凌州城第一号人物,谁都惹不起。咱市井小民,还是安安分分过自己的日子吧。”
小二也跟着叹息一番,替几个人再次添了茶水。
他们的声音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却被邻桌的几人听的清清楚楚。
胡姬花看了沈清荷一眼,半边黑纱遮住了她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握着茶杯的手却因用力而发白,五指微微的颤抖。
连星面无表情的站在沈清荷的身后,眸光闪动时,却也看出他听进去了这些故事。
沈清荷的故事连璧并没有告诉他们,他们只知道这姑娘要对付齐府。如今,胡姬花才知道原来她身上有这样一段深仇大怨,难怪她这样的年纪却有冰霜一般的冷厉眼神。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沈清荷,连璧公子说一切遵照清荷的吩咐,接下来,她打算怎么办呢?她有些担心,这样一个弱女子哪里有什么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