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乙丙丁四人在第二天就被沈清荷派往了凌州城。
在第三天的傍晚,清荷陆续收到了他们的飞鸽传书。
她低头看着这些字条,开始整合手中得到的最新消息。
房间里,她跪坐在小几前,反复看着这几张字条,白玉般的手指轻轻的敲打着几面。
从字条中的消息来看,齐钰接手沈家店铺之后,并没有撤换掌柜和伙计,依然同从前一样经营,生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然有声有色,他从中大把渔利。
清荷思忖道,他之所以这样有恃无恐,无非是因为他自小出入沈家,沈家人对他早已熟悉了,也认他那张脸。何况现在他娶了沈家二小姐,就是沈家的真主子,所以齐钰用那些老人并不怕什么。
对外,他只说大小姐有中意的人,已经外嫁,谁也不能说些什么。至于沈大小姐嫁个乞丐的市井传言,谁又真的能够相信呢?
“果然是步步为营,精打细算。”清荷冷笑,“你真不愧是真正的商贾。”
齐家从前在凌州不过是一个普通商贾,齐钰同她也不是嫡亲的表兄妹,中间还隔着几辈人。齐家人会钻营,齐钰又得沈老爷的喜爱,自小出入沈府,故此齐家和沈家的关系比普通的亲戚还密切些。后来,沈清荷爱上了这位英俊儒雅的表哥,沈老爷亦是将他当作未来女婿,更不用说了。齐钰也帮沈家打理一些生意,到处走动之间,被那些掌柜伙计们认了半个主子。
齐家从前是开米铺和当铺的,在凌州城也不过四五个铺面,中等大小生意平平。现在他齐家因为齐钰的关系却是鸡犬升天,财雄势大,势不可挡了,连凌州城的官老爷都要给他齐钰几分面子。一时之间,齐家人在凌州城横着走都行。
沈清荷知道,在齐家,齐钰虽然手段高明,却算不得最厉害的那个,他的身后还有一个幕后高手,就是他亲娘,齐家大夫人许氏。
她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齐钰,就是许氏带来的,那时候她还小,母亲还在。她犹记得许氏那张脸上笑容多么灿烂,如今想来齐钰现在真有他娘当年的风采。
现在想起许氏脸上的笑,她顿时觉得背心发凉,那口蜜腹剑,那笑里藏刀,她蓦然觉得,这个阴谋,或许比自己想像的还要早。
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人心,有时候就是这么的可怕啊!
她低头,翻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富贵斋上贡凌锦。
她秀眉微蹙,念出了这几个字:“富贵斋?上贡凌锦?”
现在的时日,夏季过半将要入秋,春夏两季的桑叶都采完,正是织造绫罗的好时机。她记得小时候,每到这个时候沈家的富贵斋都十分的繁忙。
因为身为凌州城首富的沈家,虽然商铺繁多,绸缎庄却是最为紧要、最为赚钱的铺子,尤其是整个凌州城首屈一指的富贵斋。富贵斋的绫罗绸缎远近闻名,别说凌州城,就是附近的几座城市,有钱人都知道富贵斋,以穿得上富贵斋的绸缎为荣。
其中最为贵重的便是富贵斋的凌锦。
凌锦是凌州城的特产,位列大随朝四大名锦之首,每年会从凌州城上贡到皇宫里,供那些宫妃穿着。富贵斋远近闻名,自然成了上贡的首选。
沈清荷清楚的知道,当皇商虽然赚钱,但也是烫手的山芋。记得父亲曾经就为凌锦的事狠狠发过几次愁。
齐钰虽然也出自商贾之家,到底稚嫩,这一次的凌锦上贡,他能做的圆满吗?倘若做的不圆满,是否……她的机会就来了?
沈清荷的眼睛蓦然放出了亮光,不行,这件事事关重要,她必须亲自往凌州城去一趟。
沈家的商铺以绸缎铺为首,而富贵斋又是绸缎铺的命脉所在。所谓打蛇打七寸,如果富贵斋出了问题,那么……
沈清荷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浅笑,这件事,她得好好的筹划筹划。
掌灯时分,书房门口站着一个人。
连璧抬头,看到外面的影子,问:“清荷吗?”
“是。”
连璧合上了手中的账簿,揉了揉眉心,脸上略带疲惫。
“进来吧。”
沈清荷进来时,连璧正等着她。
她说明了来意,是来向先生辞行的。
连璧知道她一定要去凌州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脸上略带诧异。
“你想好怎么做了吗?”他问。
“嗯,只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到底怎么做还要随机应变。”
连璧看着她,眸中若有所思。她如今,真的长大了,再不是小时候那个懵懂天真的孩子了。
她偷眼看去,仿佛看到他的桌上那是一个账簿,她自小跟着父亲,对账簿再熟悉不过了。不过奇怪的很,先生一届儒生,何时需要看账簿了?而且居然是那么大的一厚本。
连璧看她眼睛偷瞥,禁不住微微笑了。
“你到了凌州,打算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城吗?”
清荷愣了一下:“我可以戴斗笠。”
“不够,”连璧眼中掠过一丝狡黠,“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奇袭是也。你明日清晨出发前去找胡姬花,然后和她一起走吧。”
清荷不明所以,看着先生一幅讳莫如深的模样,点头答应了。
她正要起身离开,却听到先生在身后轻声道:“到那边之后,记得传信给我。自己的身体,好好保重。”
“嗯。”她转头,见先生又低了头,淡黄的灯光打在他白玉无暇的侧脸上,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有些遗憾,上一次之后,先生好像再也没有伸手摸她的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