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谢珍阴阳怪气的道,“俗话说的好,铜钱腥臭,银子傻白,金子晃眼。你这真是商贾做派,你以为你拿出这一大坨金子我们就会对你另眼相看了吗?商贾就是商贾,你打扮的再贵气也挡不住你从里到外散发出来的那股子俗气!这俗气的金子,也敢来玷污我谢国公府?”
谢瑞眼中一道厉光扫在谢珍脸上,斥道:“住嘴!”这个蠢货,真是白瞎了这副好皮囊。
要知道谢府是世袭国公府,世袭到他们这一辈,朝廷哪还会给什么钱。如今,两个儿子都做着不上不下的京官,那点钱哪里够偌大国公府用度?要不是国公府江河日下,他也不会打起一个商贾的主意。
金子?粗俗?也只有蠢货才说得出这样的话!
谢珍的娘胡氏急忙拉了拉女儿的手。
谢珍这才不服气的闭上了嘴巴,凭什么,凭什么她这个低/俗的商贾在这里炫耀金子,自己俗气都不让人说吗?
谢瑞看向沈清荷的目光立即温和了许多,道:“你远道而来,何必带这么重的礼物?一点心意就好了。不过,唉,可惜了媛儿去的早,丢下你,如今你父亲又去了,外祖父担心你,却是鞭长莫及,如今你到了国公府,好生的住下,外祖父定然不会薄待你,待他日,借着我国公府的势,就算你出身商贾,以你的气度,定然能嫁个官宦人家,觅得好夫婿。”
他身边的杨氏吃了一惊:“老爷,你说让她住下?我们这府里人这么多,哪里有那么多地方啊?”
谢瑞斥道:“哪那么多废话,我堂堂谢府还住不下一两个人?”
住下?沈清荷倒是没想到这位外祖父突然热情的让人吃不消。
“你如今住在哪里?”谢瑞关切的说。
沈清荷说了客栈名字。
谢瑞不由得嗔道:“那哪里可以?堂堂国公府的表小姐住那种地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国公府目中无人,待人苛刻。你乃是我骨肉至亲,哪有到了这里,不住外祖家的道理。你今日就搬进来吧,当年你母亲的院子还留着,我立即让人打扫出来,你就住进去。”
母亲的院子?沈清荷正想着住不住这纷纷扰扰的国公府,听到谢瑞这样一说,她心念微动。
住在国公府倒是有住国公府的好处,千金贵妇之间的交往往往小道消息更加丰富及时,她正愁得不到萧乾和景见宸的消息呢,住在这边,人多口杂,或许能知道一点也说不定。
何况,还有母亲的院子。
“清荷谨遵外祖的安排,今日就令人去取了用品过来。”
谢瑞捋了捋胡须,微笑道:“真是好孩子。我也乏了,这些都由你外祖母来安排吧。”
说罢,他看了一眼杨氏,杨氏虽不情愿,还是点了点头。
从谢珍身边经过的时候,清荷听到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她唇角微勾,并没有抬眼看她,径自带着南月儿同府里的管事媳妇一起出去了。
她先去和独孤傲见了一个面,独孤傲听闻她要住在谢府,不由得吃了一惊,担心的问:“那出入可方便?倘若有事,我怎么同你联系?”
沈清荷沉吟了一下,也是,这谢府府大宅深,倘若经常出门肯定又被这一府的人抓着把柄。
独孤傲有些不愿意:“依我说,不如还是住在客栈,出入都方便许多,有何不好?难不成你对这国公府还真有感情?”
沈清荷摇摇头:“你不知道,名门之间的交际,往往可以得到许多消息,我住在这里,只是想好好的看清楚如今京城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她瞥了一眼门口等着的那个管事的徐媳妇,她说:“我看那个姓徐的管事媳妇,沟通里外,十分的精灵,既会看颜色也识时务,稍后我会对她加以收买。你往后若是有事,写一封信让她送进来,应该还是很方便的。何况还有月儿,我会让她时不时到门房这边来看看的。”
独孤傲看她铁了心要呆在这里,心里有些黯然,一路陪她上京,如今她不在身边了,顿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沈清荷看他一副愁眉深锁的样子,禁不住笑道:“你别忘了我们来京城是做什么的,你帮我看着连先生的消息要紧,我又不在这里过年,等连先生脱困了,咱们立即就回凌州,不过十天半月的事情。哪里就搞得跟生离死别一般?”
独孤傲被她说的不好意思,讪讪道:“好吧,我这就让人取了你们的行李过来。你在谢府务必要当心。”他深深望了过去,一双桃花眼少有的深邃。
沈清荷点了点头。
独孤傲走后,她跟着徐管事不急不缓的向着当年母亲所住的碧竹轩走去。
徐管事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姑娘真是好风采,好规矩,这京城里的名门闺秀也不过如此。我看姑娘的举止,倒比我府上的几位姑娘还要强些。倘若姑娘如国公爷所说的,留在府中觅得佳婿,将来前程不可限量啊。”
她向来会看脸色,今日从国公爷的眼里,她看出他对这位姑娘挺看重的,别说别的,就那么大的金寿桃,一般人可出不起的,何况,即便出的起,谁能有这个心割这个肉呢?
就凭着这孝心,恐怕国公爷也得感动一番。何况,以这位小姐的品貌教养,说不准就能在京城攀上个粗胳膊,届时国公府也是大大的有好处的。
沈清荷浅浅一笑,道:“我从未想过这些。我孤身从凌州来,方才那位独孤先生乃是我府中历任的管家,他不好住进来,时常有些家事需要传递,之后还望婶子多关照些。”
徐管事看她说话客气,急忙道:“这有什么可说的,那当然是应该的。”
沈清荷走了几步,拉着她的手,脱手时,徐管事看到自己的手里多了一串珠子,她匆匆瞟了一眼,那是一串圆溜溜,个头极大的蓝田玉珠,这价格……那是往高里头去了。
她愣了一下,看了沈清荷一眼,沈清荷点点头,她会意,咬了咬唇,赶紧揣进了袖子里。
“姑娘真是客气,我受之有愧啊。”她心里惊讶着,这姑娘出手好大方,虽是商贾,看来是个极大的商贾才能有这样的气概了。
沈清荷淡淡说了一句:“往后自有麻烦婶子的时候。”
两人到了碧竹轩跟前的时候,几个丫鬟正在院子里忙碌,看来真是经久不住人了,屋子里一层灰。
这是一进小院,院子里两边种满了成簇的翠竹,年深月久了,那竹子高大丰茂,就如同两个小林子一般。一阵风吹来,听到竹子簌簌的声音。
她满意的看着这安静舒适的小院,点了点头。如果她没猜错,这小院子一定是当初外祖母保留下来的,母亲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外祖母最疼她。至于那个外祖父嘛……哼!
徐管事问她院子里要不要留几个人服侍,沈清荷婉拒了,说了让两个粗使丫鬟每日早晨过来打扫一下院子就行,其他的有她和南月儿就好了。
徐管事应了下来,一行人都离开了。
不要半个时辰,客栈那边的行李都送了过来,屋子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沈清荷住在主卧,南月儿住在侧卧。
她走进卧室里,雪白的纱帐,簇新的浅粉缎面。墙上挂着的几幅仕女图看起来有些年深日久了,微微的发黄,但并没有撤去。
她看着那微微陈旧的古琴和绣架,伸手去缓缓的抚摸,不知不觉,眼泪溢满了眼眶,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美丽的少年坐在窗前抚琴,绣花,读书……
她抹去了眼角的泪,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如今,能够住在娘当初的屋子里,这种感觉,好温暖。
南月儿走了进来,有些不解的说:“小姐,你怎么会答应住在这里呢?那些小姐姑娘的一个个好不客气呢。住在这里不是受她们的气吗?”
沈清荷随手取出书柜中的古书卷,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随口说:“受气?你跟我这么久,见过我受过谁的气?你到现在还不了解本小姐睚眦必报的性格吗?”
南月儿咬着下唇,趴在桌子上看她:“那小姐你心里有计较了?你想先对付谁?“
沈清荷回身,那书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我来不是为了那些无用的姑娘小姐的,是为了探听豪门贵胄之间流传的消息。这京城看着平静,实则暗流涌动,恐怕不久就要有大的变化了。”
南月儿吃了一惊:“小姐说的大变化是什么?”
“说了你也不明白。你只需记得一件事,帮我打听一下谢府的小姐们最近是否有什么交际活动,但凡有,我是必定要去的。至于那些惹人烦的小姐嘛,犹如虫子一般,她咬你,你难道不会拍她吗?”这话,她说的云淡风轻。
南月儿嘿嘿一笑,那些小姐听到这句话,估计就得气个半死。
沈清荷现在最想知道的,还是连璧的消息,也不知道连相得知了他的位置,会采取什么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