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了药以后,萧乾的伤口有些反复,沈清荷看着他腹部伤口处一片红肿,正担心着,不想他很快又发起烧来,本来指望他可以醒来说说情况,哪知道一直到晚上他都迷迷糊糊,这么冷的天,额上直冒着汗水,说着胡话。
天色已经黑了,院子门锁的牢牢的,沈清荷和南月儿不担心此时有谁会闯进来,再说她这院子距离其他人的也远,无缘无故不会有人过来。
“小姐……”南月儿手里拿着药过来了,担忧的望了望那床/上的人,问:“他还没醒吗?”
沈清荷坐在床畔,脸上露出忧色,摇了摇。
“小姐别太担心了,你晚饭都没吃,好歹吃一点吧。”南月儿看着桌边的小菜和稀粥,已然冷的跟冰一样。
“我不饿。”沈清荷摇摇头,目光转睛的看着床/上的人,“比我想的还要糟糕。”
南月儿好奇的问:“小姐,我能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吗?这么叫你牵肠挂肚的,你从前可从来没有提过他呀。”
沈清荷叹了一口气:“说来话长,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说的清楚的。反正,他曾经照顾过我,保护过我,是一个待我很好的人。”
“哦。”南月儿恍然大悟,“那果然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沈清荷接过她手中递过来的药碗,问:“你到药房拿药的时候怎么跟他们说的?”
“我只是说小姐常常热毒内盛,爱长疔疮,请他们给些清热去毒的药。”
沈清荷微微勾唇,这丫头做事机灵,总是让人放心。
“你去吧,早点休息,这里有我就好了。”
南月儿本有些犹豫,但看她担心还是点点头去了。
屋外,北风瑟瑟,屋里因为烧着暖灶,小小的屋子倒是十分的暖和。
清荷喂他喝药,可是他却抿着嘴,一滴药都灌不下去,她看着直着急,摸了摸他额上,那温度烫得很,就连身上的温度也跟着升上来了。
这样下去,他这满身的伤口怎么受得了?
没奈何,她只得强行扒开他的嘴,谁想他牙关咬的紧紧的,她用了力气也扒不开。
望着那要凉的药,好容易找到一些药材熬了这么一碗,哪能再熬去?
她实在没有办法,只有自己含了一口,对着他的唇哺了下去……
不知怎么的,迷乱之中他竟然似乎有点知觉,感觉到温柔的唇,不知不觉打开了牙关,将那药液全都吞了下去。
沈清荷心中有些惊喜,想不到这样他倒是肯吃药了,接着一口一口,将那药全部喂给他吃下了。
喂完了一碗药,她已经累的满头汗水,旁边早有月儿用暖壶烧好的开水,她取了热水自己擦了擦脸,又替萧乾擦了额上的汗水很身上出的汗。
他身上伤口甚多,因为怕汗水弄脏了伤口,有的伤口又重新擦洗上药,忙了半宿,她累的几乎要趴下了。
喝完药后,又喂了两次水,这时,她再摸他的额头,似乎温度已经降下来,大有好转的势头。
她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伏在床边不知不觉沉沉的睡过去了。
一夜是混乱的梦,一会是冰雪炎炎,一会又是冷水浇头,一会儿似乎有热火烧过,过了一会儿又都风平浪静。
最后,在他梦里定格的是一对温柔的唇,轻轻的贴向自己……
“清荷……”他喃喃的发出了声音,蓦然睁开了眼睛。
萧乾星辰般黑白分明又明亮的眸子睁得大大的,入目的是一片金色的阳光,照在矮矮的屋梁上。
“这是哪里?”他的眼眸迅速的转动着,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可是鼻端却萦绕着淡淡的暖香。
他不自觉的向那暖香的方向看去,目光情不自禁的牢牢的锁住那满目的黑发。
乌黑如云,光滑如水,他伸手轻轻的触摸过去,凉阴阴的,是她的长发。
她侧着脸躺在床畔睡得正沉,他伸手过去,可是略微一动,浑身疼痛,伤口扯的难受。
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雪白的内衬衣,衣服还稍微有点小,身上很干爽,难道这些事情都是她帮他做的?
他的心里有些惊愕,但是更多的是温暖。
看向女子的目光也变得异常的温暖起来,他的五指轻轻的抚摸着女子的长发,一下一下的,生怕将她从睡梦中吵醒。
“清荷……谢谢你……”
他的记忆里,他本是打算去一趟皇宫送消息给皇上,谁想皇宫四周全部都是大皇子的人,他被一路追杀,几乎在京城之中走投无路的时候,却误打误撞的闯入了龙园,幸亏那人来人往,暗杀的人才没那么明目张胆,无意之中,他似乎看到了沈清荷,当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做梦还是已经出现幻觉了。
可是,一想到他今生除了这次机会,也许再也见不到她了,他冒着死掉的风险滚入了她的马车当中。
他当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想见一见她,也完全没有想过这样会不会连累她。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可是,他真是低估了这个女子,她不但没有受到牵累,反而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带到了这个安全的地方。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可是周遭非常安静,清晨暖暖的太阳照进来,没有打扰,没有喧嚣,一定是个很安全静谧的地方。
他被追杀这么久,唯有这一次有一个安宁的早晨,都是拜她所赐。
他温柔的看向眼前的女子。
清荷的眼睫动了动,懵懂的睁开了眼睛,萧乾看着她这懵懂的样子,情不自禁的微扬唇角,真是可爱,平日里见不到的。
很快,她感觉到他已经醒来了,当她看到他睁着眼睛的时候,脸上毫不掩饰的出现了一抹惊喜。
“你醒了?”
“恩。”他坐了起来,动容的看着她,她为自己而担心,为自己而惊喜,这种感觉早已胜过当初她给自己的绝情和冷漠。
只要知道她对自己的这份心意,为自己现在所作的一切,此时此刻,即便是死了他也觉得是值得了。
看着他深沉的眼眸,清荷情不自禁的问:“在想什么?其他人呢?”可是说出来,她又有些后悔,连他都命悬一线,何况其他人?
萧乾的脸色顿时变了,他的牙咬的紧紧的,额角的青筋冒了出来。
他的眼中透出浓烈的痛意,低沉的道:“他们……都死了……”
沈清荷蓦然一惊,虽然这是她所能想象到的唯一结果,可是亲耳从他口里听到,却是那样的震惊和可怕。
当时,她亲眼看着那么一队气势轩昂的年轻侍卫跟在他的身后,却一个个都变成了白骨。
“邓轩他……”那个在东山之时同他们一起生活了那么久的粗旷青年,在临走时还说她有些眼熟的小子。
“他也死了。”他的脸色极为沉重。
他的手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腕,握得紧紧的,她虽然被握得痛了,可是却没有叫出来,因为,她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更痛。
她看到他低着头,眉头如墨般纠结在一起,乌黑的发垂在脸畔……
她看着都觉得心疼,她仿佛感觉到了他的痛苦,他的愧疚,他的自责……
她伸手轻轻的扶着他的肩头,柔声道:“如果觉得难受,就……哭出来吧。”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突然,伸手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两人的碰触让他伤口剧痛,可是即便伤口再痛,也抵不过那些失去朋友,失去兄弟的痛苦。那些人,都是同他一起生活,一起战斗的兄弟啊!
沈清荷听到他低泣的声音,感觉到灼热的泪水打湿了她肩头的衣襟,她没有动,只是靠在他的怀里,任由他发/泄心中的悲伤。
想起了那些意气风发的男子,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滴落。
很快,他的泪止住了,用黯哑的声音说:“不过,你放心,他们死的值得,保住了该保住的东西,我一定会帮他们报仇。”
沈清荷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有一丝希望冉冉升起。
“你是说景见宸?”
“恩。”
他放开了她,发/泄了悲伤之后,灼灼的光芒再次从他星眸之中绽放,他肯定的说:“他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之前去皇宫,就是为了传递他已经回来的消息给陛下。”
沈清荷大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如果一旦他入宫,就可以登基为帝了?”
“正是!”萧乾点头,“当然,首先要除掉景见越在京城中的人马。”
沈清荷有些担心:“那说起来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这时,隐隐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月儿在吗?你们姑娘在吗?”
萧乾一听是个妇女的声音,奇怪的问:“我们这是在哪里?”
“谢府,谢国公府。”
“怎么会?”他大吃了一惊,“你为何在此?”
“这是我外祖父家,这里曾经是我母亲长大的院子。”
萧乾瞪圆了眼睛,愣了半晌。
沈清荷看到外面叫的急了,嘱咐他:“你先好好养伤,月儿会替我照顾你,有事等我回来再说,千万不要出了这院子。”
看他答应她才放心离去。
她出了小房间的门,从外面将房间锁住了,出来时将钥匙交给月儿。这时,月儿才开了门。
“啊哟,等死我了,怎么这么久啊?”徐家媳妇抱怨着。
月儿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说:“婶子,什么事啊?这一大早的,梳洗都来不及呢。”
徐家媳妇笑道:“你看你家姑娘都穿的整整齐齐的,你却偏生这么懒。”她笑嘻嘻的瞅着沈清荷道:“我来呀,是报喜的,天大的喜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