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黝黑,似乎蒙上了纱,周围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景致,所以探不清楚,看不明了。
蓝惨惨的火光一直跟随着她们,飘忽不定,仿佛有活物旋转在身周,视觉所到,它都如影随形。被这种跳跃的火光影响着,周围的景物无法看清,视线有些模糊了,听力被无限放大。
后面的女奴不知因为什么,越走离她们越远,私语声渐渐消失了。虞古不用回头都能够听得出,她们脚步轻浮,一脚深一脚浅,仿佛由于颤抖、畏惧双腿站立不稳。
咔咔,咔咔,低低的喘息之声夹杂着牙齿打战的声音。还有从背脊不由自主爬出来一滴滴恐惧的冷汗,散发出的混着脂粉气的味道。
凌乱的脚步声,二十个人……渐渐消失。
还剩十个,咔咔的磨牙声,粗重的呼吸声,空气混杂着湿气,霉气。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特殊气味。
虞古忍不住想要回头,然而脚下一声脆响让她将注意力移回,这种声音很熟悉,应该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后面的脚步声还在减少,还有五个人,她们惊慌失措的乱撞到一起,跌倒声、呢喃声,然而却没有任何人发出求救和胆怯的嘶鸣声。一切都仿佛在她的身边发生。似乎靠她越来越近,又似乎越来越远。
轰的一下,一个影子从脑中闪过,一双诡异的巨大夜明珠一闪即灭,翠绿色带着黑红的火焰一般。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这种古怪的安静让人的心跳骤停。有一张面孔在笑,笑的如此神秘、诡异,狰狞的獠牙露出,撕开一条口,恐惧如影随形。
无形的压力席卷而来,逼近虞古,将她的淡定瞬间腐蚀,徒留赤裸裸的胆寒。她能听到自己带着颤抖的心跳,因为抗拒,本能的想要闭上眼睛。
恐惧向来如此,侵袭着勇敢疲懒的人,你弱它就强,逐渐将最强硬的脊背压垮。
啪的一声,虞古的背心一痛,她打了一个激灵,看向周围,如此真实的“梦”吗?她将这奇怪的感觉驱散,寻找吴心,发觉她一直聚精会神的看着前方,亦步亦趋的追随着那个微微晃动的紫袍身影。
“吴心,吴心?”虞古叫她,没人应答,于是她走快几步,拉了拉吴心的胳膊,她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说:“这里有些安静的古怪,离祝师,他一个人走那么快,后面的人也不见踪影了。”
吴心像是没有听见,她脚步也不停,继续向前走着。那般执着?
虞古纳闷,狠狠的拉了她一把。吴心猛然一甩手,回过头来,朝着她诡异的一笑。
那一笑特别的慎人。
“啊!你怎么?”当看清吴心的脸时,虞古被吓的弹跳出去,她指着吴心,满脸惊骇。
吴心扭转过头,她的脖颈像是生了锈的车轮和车轴,发出刺耳的吱嘎吱嘎的摩擦声。她的脸上布满了鳞片,从头延伸到脖颈处,颜色呈金银,坚硬如铁,散发出五彩的光。随着她的喘息,鳞片抖动,上下起伏的忽闪着,斑斑点点间留着黑色的脓液,让她一张面容恶心、可怖。
她一双铜铃大眼血红发光,在虞古和离祝师的方向来回摆动,那里面倒影着虞古惊愕而疑问的脸。她尖厉的白牙外翻,像烧开了的沸水一般,冒着白烟喘息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一股恶臭从她的口中喷出,红艳艳的厚唇仿佛吃了死人。
她看得虞古时,像是看着食物,口水外流,她呆滞的盯着虞古,口中嘟嘟囔囔的说着支离破碎的话。
“破。”她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看她这般凶恶的样子,活像要吞食了虞古。然而她脚下的动作僵硬,手指扭曲的固定在身体两侧,浑身哆嗦。
虞古正对她的突变感到震惊。
刚才是她吗,一闪而过的可怖“怪物”。她摸不到头绪,因此听见她的话莫名奇妙,她追问几次。
“什么?你说什么?”虞古小心的问,靠近一些。
“吞……噬……多么美味的魂魄。”她眼睛转向虞古,口中发出呵呵的笑声,那笑声嘶力竭。
“吞了她的灵魂。”吐字迷糊。
“吴心,你怎么了,我是虞古,你莫要胡思乱想。”虞古扶着她的双肩摇晃着她,想让她清醒过来。
吴心中了邪一般,突然双手齐出,掐住虞古的脖子,那动作干净、利落、脆,眼睛带着炙热的光,似笑非笑。她一手扼着虞古的脖颈,一手按住她的天灵盖,朝着她的唇吸了下去。
白色的气流从虞古的口中想外冒。她瞬间无法动弹。长而坚硬的指甲掐着虞古的皮肤,刺痛感袭来,那感觉仿佛被牙齿刺破一般无二,这种恶寒让她猛烈的挣扎起来。虞古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身形斗转,灵活的从吴心的利爪下滑脱出来。
她的手指摸上脖颈处,火辣辣的刺痛传来,当清白色的液体从皮肤表面溢出时,她倒吸一口冷气。
这就是她的“血”了吗?
她是一个无血之人,这般流出的是真气凝结的液体,而非真正意义上的血。她快速封住了自己的穴位,止住了伤口。
吴心被虞古这么一晃一躲,失去了方向,眼神变幻着各种情绪,挣扎、茫然、凶狠、疯狂。她呆滞了片刻,睁开绿惨惨的眼睛,猛然转身丢下虞古,义无反顾的提步朝着离祝师冲了过去。
她这是要做什么?
虞古大惊,她提步追了过去。现在的状况虽然还不明朗,但虞古怀疑吴心中了蛊惑。
她不敢相信,但也不得不怀疑,在吴心身上悄无声息的动手脚的人莫非是离祝师?
除了他,还会有谁。她刚才片刻的头脑混乱,大抵也是招了他的道。
虞古反应迅速,想明白这些,一冲而出,先于吴心追上了离祝师。
她纵身而起,来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解了她的蛊惑,不然我不客气了。”她说。
离祝师的脚步轻易,紫色长袍摇摆,为他笼罩了神秘的气息。他的这张脸与离佳也有几分相似,已然收起了刚才的不羁、懒散。换上了冷酷淡然。毫无感情的眸光中带着一抹探究。
这一刻虞古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离佳和大白的综合体,她发狠的话竟有些底气不足了。
离祝师围着虞古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仿佛要把她看穿。那一张与大白神似的脸上带着一抹怀疑,还有一丝丝惊奇。低沉的声音从喉结滚动而出。
“哦?被发现了吗。”
虞古收起心思,再一次确定,他不是大白,不会对自己手下留情。
离祝师已然不是刚才的那副面孔,他的话带着不加掩饰的威严:“你是什么人?怎么来的这里,你是巫?那一支的?我怎么不知我族里竟有你这样貌美的娃娃。”
接二连三的问话咄咄逼人。
“我不是,我和你还有你的族落没有任何关系。”虞古仓促的回答。
“是吗?”离祝师歪着头看着虞古,唇角勾起,看他的态度竟然是不信。
他冷笑着继续说:“呵,你是何人,谁在乎呢。”
“我会破阵出去与同伴汇合,离开这里,你若阻止,我不会手下留情的。”虞古态度坚定。
“哈哈,好嚣张的口气呀,实有乃辈之风。可惜可惜。”说完他摇了摇头,踱了几步,而后一展衣袍席地坐下。
虞古打了一个冷战,室内与外庭相连,彼此通透。闷热的空气让人窒息。虞古看看周围,杂乱的架子上摆着各式的陶罐、大小不同的器皿以及奇怪的物件,器物之上涂着祝由族人喜好的狩猎兽图。不用猜,虞古也知道他们的用处。有些由于时间久远了,还结了厚厚的蜘蛛网。
虞古抬头正巧看到一只鬼背蜘蛛亮出如同钩子一样的四颗牙齿,晶莹的毒液带着致命的光芒。她错开一步,免得被毒液灼伤。室内乌七八糟的东西她只是一扫,就又将注意力移到离祝师身上了。
这个看不出边界的房间正对面有三根通体发黑、硕大的柱子,离祝师就盘膝坐在中间的柱子前面。
她收回视线,将注意力从三个怪异的柱子上移开,锁在离祝师的脸上。
离祝师眯着眼睛继续说:“你没中蛊惑,竟然没中蛊惑。是你的神经粗,还是魂识强大,抑或你能破我的咒术。”
“你为何对我们下蛊惑,你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问好了。”虞古声音放低语气放慢。警惕的观察着他面上的表情以及他手上的任何一个动作。
她内心紧张的,修长的手指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她的心并不像她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冷静。
“其实,我只是随手试一下而已。”离祝师将挡在额头上的碎发拨开,手指放在唇边,上下轻点着。
虞古身上的弦紧绷而起,这是她第一次直面一个大祝师,他的每个动作都可能施下咒法。
离祝师像是没有看到虞古的警惕,他歪了歪身子,挑眉看着后面长着怪物脑袋的吴心,她正逐渐靠近过来。
“呶,她要过来了。你看不出来吗?她想要杀了你。吞噬你的灵魂,她可以增强功力,变得强大,你不会不知道她是什么吧?烛龙,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烛龙,居然还是这么弱爆的一条,虽然如此,它依旧还有一条烛龙,我要让她做我的契约兽。”离祝师宣布,并非争取意见。
这口气和大白真是一样的不讲理,而且他已经看穿了吴心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