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会是不死者吗?”安南颓废地问道,内心却已经知道答案。
华钧:“你是亲眼见到她死掉的?”
“我当时一直陪在她床边。”
“就这样死了,然后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嗯,然后我们就把她埋在教堂后的墓地里了。”
“玛格丽特……真搞不懂。”华钧说。
“她有可能还活着吗?”
华钧:“我不知道,我刚才提起的另一个不死者,他的不死在死后会发动,然后他就会失去一部分记忆。
所以那家伙有写日记的习惯,玛格丽特可能是看过那个人的记忆,所以才知道那些历史秘闻的,但这也只是一个较为合理的猜测罢了。
一个普通人想要知道只有不死者知道的历史秘闻,只能听不死者亲口说,或者从不死者留下的信息媒介中获取,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玛格丽特给我的感觉很像不死者,但她老死了,并且没有复活,这是你亲眼看到的事。”
安南坐在长椅上,看着十字架前空荡荡的地方,那个虚幻的纤细背影又跪在那里低头祷告,微微卷曲的金发从修女兜帽的下沿漏出,像向日葵的花瓣。他记得她说过修女不该这样,但那是为了纪念一位友人所留。
安南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已经提前落幕,很多事从今天开始已不必再做,而他也该为这几十年来,自己违反玛格丽特教诲做出的残忍行径忏悔了。
但在此之前,他需要完成一些收尾工作。
“你来找我干嘛?”安南收回视线,斜斜看向华钧。
“我现在是红蜈蚣帮的小弟,被派来这里和你接头,我想吞并红蜈蚣帮。”华钧说。
“明白了,我会帮你立威的。”安南轻声说。
吞并一个帮派,需要的不仅仅是武力,更重要的是可支配的人员达到对应的数量,就像华钧身边可以信赖的只有安南与苏月寒外,按安南要留在这边,仅凭苏月寒一人根本不足以掌控红蜈蚣。
想要接管已经已经成型的组织,就必须要有最低数量的手下,而安南可以迅速抬高他在红蜈蚣的地位,等所有渠道都渗透后,就是他接手红蜈蚣的时候。
“为什么想要这么一个小帮派?我这里可以交给你。”安南说。
“光是你这里还不够,我需要很多很多钱。”华钧说。
“虽然我也很想直接接管红蜈蚣和你这边,但自由地带并不允许真的自由。
城里那些庞然大物,不会允许自由地带出现真正的巨物,不断的斗争和频繁的权力更替才是他们想看到的。
想要骗过他们的眼睛,就必须把一体的东西分成两半。
我不能明面上同时控制伱这边和红蜈蚣那边,所以这地方还得继续拜托你。
对了,还不知道你统治的组织的名字呢,名字叫什么?”
安南微微蹙眉,看着地面轻声道:“教堂。”
华钧沉默了一会,笑了笑:“……真像你会取的名字。”
“走吧,你的人还在外面等着吧?”
安南起身走到墙边,营造阳光照射效果的全息投影快速闪烁数次,一面柳叶窗从墙壁上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光滑的铁门。
他将铁门打开,从里面取出铁面罩戴上,铁面罩是夜叉脸的形状,用赤红色的烤漆喷涂,浓郁如流动的鲜血,当他戴上面罩的刹那,眼眶的位置亮起深紫色的灯光,让夜叉面更显得如鬼似魅。
他逐个从铁柜中取出装备,义体四肢发出铁片摩擦的悉索轻响,插件凹槽陆续打开,他逐一将螳螂刀,展延装甲盾等近战装备逐一装上,本来正常的金属四肢在装配外接部件后,造型逐渐变得锋锐起来。
最后,他从铁柜内取出了唯一一件不属于现代的造物,一个由近百张人脸缝合拼成的披风。
披风肉眼可见的手工剥落缝制而成,有的地方已经破损,有的尚能从皮肤状态看出死者的年龄,甚至能辨认出死者死前的表情。
等穿上所有的东西,安南缓缓转过身,用闪耀着深紫色光芒的眼睛良久地注视华钧。
他开口道:“对不起,我没听你们的话,变成这样的人了。”
经过夜叉面扭曲的嗓音变得粗糙骇人,但即便如此,华钧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干涩的嘶哑。
华钧看着这副模样的安南,眼眶微红,淡淡地笑了笑:“没关系的,人都会犯错,人生很短,只要在死前想着自己深爱的人就不会痛苦,很快就会过去的,重要的是活在当下。”
他重复着曾经某位友人说过的话,友人的名字华钧已经忘了,但这句话却记忆犹新,因为他不会死,并且有许许多多重要的人等着他送最后一程,所以他把这种话牢记于心。
安南没再说什么,转身往密室外走去。
看到他微微有些缓慢的脚步,和被机械臂拉得下垂的轮廓,华钧才知道,曾经那个毛小孩已经成了垂垂老矣的老朽了,他深吸一口气,紧紧跟上对方的步伐。
密室的门打开,长相酷似玛格丽特的修女站在墙边静静等候。
当安南路过时,她强行抑制住内心情绪的波动,对他露出玛格丽特独有的温柔微笑,纵然是拙劣的模仿,但表演者已然倾尽全力。
安南停下脚步,伸出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缓缓道:“李芳,这些年辛苦你了,从今往后就做你自己吧,我会为你安排好之后的人生的。”
她怔在原地,眨了眨浅绿色的眼睛,似是没回过神来,眼眶不自觉泛起泪光。
虽然是凶恶的夜叉在说话,但这是她时隔八年,第一次听到自己原来的名字。
等到安南从她身边经过,她才猛地醒悟,突然大喊道:“安南大人!我爱你啊!是我,是我爱你啊!”
安南停下了脚步,华钧继续往前,直到走出长廊的出口,才停下脚步,静静等待对方出来。
一分钟后,安南才出来,华钧听到身后的走廊深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抽泣。
他看不见身边安南表情,但那赤红面具后的呼吸声却格外用力。
……
教堂领地的入口,红蜈蚣运货小队依旧被包围着待在原地。
在经过长时间激烈的情绪波动后,运货小队全员已经耗尽了精神力,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些传闻中骇人的关键字在脑内循环播放。
完了。
都完了。
所有人都被华钧坑了,就连雷爷也被坑了。
孟兆平举着双手,煎熬地等待命运的闸刀落下,满涨的膀胱尿意无比清晰……他想尿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