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云儿已经把饭做熟了。虽然还是一锅清汤,可云儿却说道:“早上吃这个是清淡些。可我夜里在锅里烤了几只野鸡,皇子你们可以带着中午做干粮。”
撒子用筷子在碗里一下一下舀着,筷子从汤里出来挂不着一点东西,汤里除了野鸡肉再看不见别的,就问道:“皇妃昨日挖回的土豆呢?怎么不放一些?”
“放了好些,许是熬得久了,土豆都熬成沙了。”云儿说着,证明似的从碗里捞起一小块土豆泥来,给撒子看。
撒子看碗里的汤,似乎确实比往日稠些,便没有说话,埋头吃起来。
皇妃三口两口就把一碗汤喝掉,又去盛了一碗,看见云儿和韶华还在细嚼慢咽的吃第一碗,便说道:“你们俩怎么吃这么慢,吃完快去盛啊。”
老夫人看了云儿和韶华一眼,也放下了碗,说吃饱了。
“奶奶你怎么吃这么少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皇妃见状忙问道。来到这里缺医少药,皇妃最害怕的就是生病。可也奇怪,他们来了这里这么长时间,谁也没有生过病,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这让皇妃不止一次的想到那句话:没娘的孩子天照应。或者是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可能有些语不达意,可皇妃就是这样想的。他们这一群人背井离乡放逐天际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可不就跟没娘的孩子一样吗,所以老天爷保佑他们无病无灾,在这里苟且偷生。至于老天爷饿不死瞎瞎雀儿这一句,更是给予皇妃希望的一盏明灯。老天爷都会给瞎了的鸟留一条活路,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活生生的人。而且他们还都是善良正直从未伤天害理的好人。
“好端端的,会有哪里不舒服!”老夫人说着微嗔了皇妃一眼。
“我又怎么了嘛?”皇妃莫名其妙的看着众人问。
“没怎么。”韶华说着手脚麻利的把老夫人和自己的碗筷收了下去,嘴里说道,“老夫人是让皇妃快些吃,吃饱了好去挖土豆。”
皇妃委屈的嘟着嘴,把饭吃完了,还觉得有些没吃饱,可看看云儿韶华早已经都放下了筷子,她不好意思,便放下碗说道:“你们两个这几天怎么吃这么少?是不是在偷偷减肥?”
“我们不饿。”韶华笑笑说道。
“是啊,我们不饿。”云儿说着,把锅里的剩下的汤一人一勺都添在应皇子他们几个的碗里,说道,“皇子你们苦重,多吃些。”
来到这里以后,大家渐渐的都不再说官话,话语之间带出各人的乡音来。云儿所说苦重就是说活累的意思。皇妃现在已经完全能听懂。
“你们也吃。”应皇子躲着不让云儿给自己添饭。
“我们在家里怎么也好说。”韶华也说道,“皇子你们一去一天,得吃饱了才行。”
“哎呀!吃个饭还推来让去的。”皇妃不满的说道。“你们谁不吃都给我。”
说完又笑:“你们只管放开肚子吃,今天我肯定会挖很多的土豆回来,你们就等着晚上吃烤土豆吧!”
“我跟皇妃一起去。”云儿道。
“你跟韶华在家照顾好老夫人和丸子就行了。外面的活用不着你。”皇妃道。
“晌午不用做饭,有韶华一个人在家就可以。”云儿说道,“有很多庄稼皇妃都不认得,我跟着说不定能找到些别的吃的。”
“对了,还有那些蘑菇!”韶华道,“我们以前采的时候,肯定有漏下的。蘑菇冻了也是可以吃的。”
“嗯!”云儿兴奋的点点头,等不及应皇子他们走了,好跟着皇妃去探宝。
等着撒子抽了一袋烟,身上的汗也晾下去了,应皇子他们这才起身,把云儿分好的烤鸡肉,一人拿了一包揣在怀里,穿戴好出了门。
皇妃这时候只知道缺粮少食的艰难,尚不知道日后还会有更大的难处,那就是缺衣少穿。把一双麂皮短靴在野地里踢的破损不堪。也就是那时候的东西都真材实料,做工也扎实,所有尚可以穿。只是如今安顿下来了,她便又恢复了以前的穿衣习惯,衣服都要搭配好了才穿。看着这双没了形状的丑靴子,早就要扔。是云儿好言相劝,说野地里最费鞋了,就是穿上好鞋子,不出两日也是这个样子。还让皇妃去的时候紧着一身衣服穿,破了也就破了,省的还得小心翼翼的怕挂破怕脏了。皇妃觉得很有道理。便听了云儿的,出门去野地里的时候,就紧着那一身破衣服穿,给应皇子也是一样,干活就穿一身干活的衣服,不再是拉起哪件穿哪件。这也是她学到的第一个过日子的本事。以前她都是随性的,不管是穿衣服还是做什么,都是想起什么做什么,没什么计划。但她贵在聪明,被云儿这么一提醒,便举一反三,再看到衣箱里都穿的半新不旧的那几件衣服,马上就想到这里可不是朝歌,想要什么就能买到什么。在这里银票就等同于废纸,东西没了就是没了,再想买也没有买处。自此学会了惜物。闲暇下来,把应皇子和她的那些衣服,都洗干净,破的地方都缝补好了,好好的收起来。明白了目前来说,穿衣服重要的不是好看,而是实用。衣服不在多,而贵在全面。冬有棉,夏有单,春秋有夹袄。到了什么季节,你都能给一家老小拿出什么季节的衣服,让他们出去体体面面的,那才是一个主妇最大的能耐。——这是后话了。
此时,皇妃听从了云儿的劝说,穿了常穿的那身衣服,跟着云儿出了门。
走出院子,把大门绑紧了,防止有什么野兽进来。门前的野草早被大麻花他们连根铲除,踩出一条路来,直通水渠。路两边一边是颗枣树,一边被开垦出来,准备种些大麻花跟撒子所说的‘零碎’,就是蔬菜葱蒜什么的,还有瓜这些供当季吃的东西。皇妃每每看着左手这一片空地,想到明年做饭的时候就可以随时出来薅一把菜,拔一苗葱,摘两个黄瓜茄子,心里就美的忍不住想笑。她强烈要求撒子他们把右面的那片空地也开出来种成零碎。撒子说,枣树吸的庄稼长不好。她便把吃剩的枣核也存起来,准备开春土地消融,都撒在那片地里,长成一片枣树林,那他们就会有吃不完的大枣了。
划着冰过了渠那面。冰面不时传来崩裂的声响。云儿说这是天太冷了,冻得冰面都裂开了。天确实冷。皇妃为了方便把一件拖地皮氅剪了半截,改成一件半大衣。她在朝歌都是敞着穿,可来到这里即使把扣子扣得严严实实,领子竖起来用丝巾系的严严实实。可还是感觉到风从四面八方往衣服里面灌。风从背面刮来还好,如果是顶着风,那再暖的阳光也不管用。阳光晒在身上的那点热量,跟风直吹在身上的寒意比起来,简直是微不足道,所以,看着太阳暖洋洋的,可却根本感觉不到温度。
云儿第一次走这么远的地方,十分的好奇,东瞅细看的。生怕漏掉什么。皇妃急的拉着她说道:“这里我都找过几十遍了,什么都没有了。我们最好走快一点,要不走不多远就得往回返了。”
云儿只得随着皇妃加快脚步。可草丛太密了,又高,走起来非常的吃力,没走多远她就气喘吁吁的。跟前面的皇妃拉下一大截。
皇妃回头看着她,无奈的说道:“要不你还是在这里等我吧?我回来再找你。”
他们此时已经过了水渠有一段路了,放眼望去都是荒草,就跟去往集镇那一路一模一样。作为回家的路标的那棵枣树,混迹在四周远远近近的树木中,早已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云儿害怕迷路,忙跟紧皇妃,问道:“皇妃你一个人走这么远,有没有迷过路?”
“有啊。”皇妃道。
“啊?那你怎么没跟我们说?”云儿问。
“我跟你们说了,我还能再出的来吗!”皇妃道。
“那你是怎么走出来的?怕不怕啊?”云儿问。
“怕,怎么会不怕呢。”皇妃道。“但我就记得一条:那就是找到水渠,找到水渠就能找到家。所以我就一直往北走,但是我走的偏东了,走的觉得差不多了,可还是只看见草,什么都看不见,我觉得不对,就赶快往回走,可越走越觉得不对,那里是一片荆棘林,根本过不去。眼看着太阳就要落了,我急了,就迎着太阳硬是从那片荆棘林里穿了过来,一直往西走,直到看见了前面有一片空地,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时候才发觉一身的冷汗。”
“吓死了。”云儿捂着胸口道。“真是菩萨保佑。否则若是皇妃已然走的偏西了,还往西走,岂不是越走越远?”
“怎么会?”皇妃道,“我是迎着太阳走的,我自然是在东边了!”
“皇妃便是在西边也西不过落日去呀。”云儿道。
皇妃站住了,回身看着云儿。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她就是再在西面也西不过落日去呀!这么一想,这才后怕起来。
“我看皇妃日后出来还是照以前的法子,沿路做个记号为好。”云儿道,“皇妃好认路,我们找皇妃也好找。”
“嗯。”皇妃点头。觉得云儿说的很有必要。以前她还觉得经过那一回,她再不会迷路了,被云儿这么一说,才明白以太阳做标记物也不是很可靠。
说话间,她们来到了那片土豆地。从远处看,这里也像是一片空地,漫天荒草中空了一块。皇妃抢先两步分开草丛,炫耀的向云儿展示着:“噔噔噔噔噔!”
“就这么点啊?”云儿拦着只有一房大小的土豆地略感失望道。
“这还少呢,这么大一片可都是土豆!你看,这些苗长得一模一样!”皇妃道。
云儿想给皇妃讲讲一亩地有多大,可想了想还是作罢了,觉得难度太大。两个人便开始挖起来,土地冻得铁硬,上面还有一层冰,两个人只拿着一只刨子,便一个人在前面刨,一个人拿铲子往出挖。怕把土豆刨坏了,刨的范围又比较大,所以好半天才挖出一颗。两个人再顾不得说话,只是埋头干活。不觉得冷,也不觉得饿,直到太阳偏西了,这才直起身来。挺着酸困的腰看了看各自的背篓,差不多两个背篓都快满了。皇妃便说回去吧。“还是装满背篓再回去吧。”云儿道。“这些土豆是冻着的,看着多,一消冻,就剩下不大一点。皇子他们都等着夜里回来吃烤土豆呢,还有明日的早饭。我们还是能多挖就多挖一些。”
“反正就这么点东西,今天挖和明天挖不是一样嘛。”皇妃不以为然道。
“今日多挖一些,明日不就可以省出时间做别的吗。”云儿说着接过皇妃手里的刨子,“皇妃累了,先歇歇。我来挖。”
皇妃这才发现云儿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又肯吃苦,还会过日子。便忍不住说道:“云儿,以后谁要娶了你,肯定会过的好日子。”
云儿不好意思的一笑,一会儿才道:“我才不嫁人呢。我跟韶华说好了,我们俩谁也不嫁人,就守着老夫人和皇妃。”
“我可担不起。让你们如花似玉的守着我们变成一个个老姑娘,那不是造孽嘛!”皇妃道,“再说了,咱们总得发扬光大吧?小丸子长大了总得娶媳妇吧?你们都不结婚,那小丸子以后不是等着打光棍嘛?”
说到生儿育女,云儿更是红了脸,再不说话。
“这有什么嘛!”皇妃道,“我们要想在这里生存下去,生儿育女是必须的。要不我们老了以后靠谁?”
说到这里,皇妃索性问道:“云儿,虽然我心里早已经把你和韶华当成了姐妹,可毕竟你是一直跟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