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真夫妻,自然不用谢来谢去,可我们是假的。”七姜活动活动手腕,裹着被子倒下,此刻已是浑身舒坦,慵懒地说,“我没念过书,可也有待人的礼貌,你别小看我。”
展怀迁收好了药箱,起身道:“怎么是假的,我们是真夫妻。”
七姜说:“外人这么看罢了,你我还不明白吗?”
展怀迁一脸淡定:“那也是两年后的事。”
七姜扭过脑袋看着他:“不是说好,两年后放我走?”
展怀迁说:“你想走,我自然送你走,可这两年里,我会好好待你。”
七姜哦了一声,想想又不对,再次重复:“但我们是假夫妻。”
展怀迁已经走开了,听见这话,回过身说:“除了那件事,我不会强迫于你,其他一切,我都当你是我的妻子,会用心待你。”
七姜看着他,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展怀迁的眼神轻轻一晃,应道:“因为我……因为你是好姑娘。”
七姜笑起来,揉一揉眼角还没干的泪花,安逸地闭上眼要睡了,念着:“你也是好人,将来我会一辈子记得你的。”
展怀迁匆匆走出卧房,将药箱交给值夜的丫鬟,便独自站在屋檐下,缓缓深呼吸调整心情。
他方才脑子一热,差点说什么来着?
不可能不可能,那小丫头,成日里怼天怼地,脾气暴躁,进门才几天,就把家里搅得翻天覆地,他怎么可能会喜欢这样的女子,怎么会呢。
可展怀迁竟是笑了出来,不知自己在笑什么,再次深呼吸,收敛情绪后,才回到卧房。
就这么会儿功夫,七姜睡着了。
展怀迁静静地看着,见被头上隐约有泪湿的痕迹,方才她蒙着被子大哭,哭得浑身抽搐也不敢出声,身上的痛苦,还有思念家乡的无助,她一定难受极了。
“但愿,京城能成为你的新家。”展怀迁兀自念道,“我会好好待你,不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妻子。”
七姜朦朦胧胧,听着隐约有人在说话,但她太困了,仿佛是展怀迁扎针的效用,让她浑身轻松,很快就睡踏实,一觉醒来,天都亮了。
自然,身边的人不见了,矮几也搬走了。
望着空荡荡的床铺,昨夜的记忆渐渐清晰,回想起泪流满面的自己被展怀迁拎出被窝,七姜就浑身一哆嗦,又尴尬又难为情。
但眼前,却出现了那个人的神情。
他看起来紧张极了,像是真心实意地担心她,是不是以为她发病了,在被窝里抽抽。
七姜笑起来,脑中又闪过展怀迁的话,说会待她好的,还说除了圆房,都会把她当做妻子看待。
“明明是假夫妻。”七姜裹着被子又倒下,懵懵地急躁起来,“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屏风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少夫人,您醒了吗?”
“醒了,你们进来吧。”七姜很自然地应了,可心里却一咯噔。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衣来伸手的日子,习惯了一群丫鬟婆子围着她,她都会使唤人了,这才几天,两年后如何了得?
可容不得她多想,今天不能去遛狗,也不能出门,吃过早饭就来了郎中,把脉说少夫人并无病症,只是年纪小,还在长身体。往后每逢月事好生保养休息,过两年长成大人,自然就好了。
跟着郎中来的,还有司空府的下人,送来各色糕点果品,并几件玩物,都是老太太惦记孩子,还传了话说,过几日好了就去司空府住两天,外祖母没疼够外孙媳妇。
而沁和堂里,朱嬷嬷不见了后,众人各司其职,倒也没出岔子,这会儿送来司空府的礼物,上官清接了,亲自送到姑祖母跟前。
“听说新娘子来了月事,腹痛难忍,二哥哥去司空府请了千金科的郎中来看,何家老太太顺道命人给外孙媳妇送些吃的玩的,也给您准备了些。”上官清打开食盒,里头是精美的糕点,俱是外头见不着的好东西。
“拿去喂狗吧。”老太太嫌恶地说,“我还怕他们下毒,想害死我。”
“不如一会儿分给下人们。”上官清说道,“因朱嬷嬷的事,闹得人心惶惶,清儿想着做些什么,告诉她们一切还是和从前一样,朱嬷嬷不过是回家养老了,这家里仍旧还是姑祖母您说了算的。”
老太太苦笑:“也就你这孩子哄着我,却不知道你大伯父的歹毒。他若不孝,朝廷上过不去,可他的儿媳妇不孝,顶多问个治家不严,他是铁了心要利用那小贱人来挟制我,就差把我活活饿死在这里了。”
上官清放下食盒,劝说道:“一个乡下丫头罢了,她那么毛躁粗鲁,早晚在京城得罪人,都不必您出手,也有人会容不下她,如今已经把侯爵府得罪了,甄夫人的账还没算呢。”
老太太却想着别的事,轻声吩咐道:“打听打听,郎中有没有给小贱人开药。“
上官清眼神一颤:“姑祖母,您打算……”
老太太阴鸷狠毒地说:“我要眼不见为净,越快越好。”
上官清劝道:“万一叫人查出来,圣上怪罪,全家老小都要受牵连,您千万三思。”
老太太说:“哪能一气儿毒死呢,慢慢来,一点点把她拖垮,就跟我当年……”
话至此,老太太忽然打住了,讪讪一笑:“罢了,你到底不如朱嬷嬷,还是年轻孩子,胆子小、心里软。”
上官清却是冷静的,说道:“清儿是想,云氏若有什么事,恐怕耽误清儿的姻缘,清儿若能嫁入司空府,再回过头来为您整治她,比眼下贸然动手要强。”
老太太眼底有了光芒,轻轻抚摸过孩子的脸颊:“清儿,姑祖母委屈了一辈子,一定要从你身上讨回来。”
此时门外通传:“老太太,四夫人到了。”
便见憔悴的人缓缓进门,给老太太福身请安,可忽然就跪下了,哭着说:“母亲,要给儿媳妇做主呀。”
老太太示意上官清退下,命儿媳妇跪到床边来,开门见山地说:“玉颂她娘怎么走的,你照样把那小贱人送走,不就天下太平了?”
四夫人尴尬地说:“母亲……您说什么呢。”
老太太嗤笑:“跟我装傻,难道是真的殉情?”
四夫人僵硬地点点头:“可不是吗,好多人看见的,她在四爷灵堂殉了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