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怀迁搂过七姜,轻抚她的背脊:“消消气,别气出病来,谁说要原谅他们了。”
“那你明天就派人去?”
“派,我一会儿就传话去,好不好?”
七姜抬起头:“要是你也骗我呢?”
展怀迁冷下脸:“没完了是不是,要不我们俩亲自走一趟。”
七姜又伏进他怀里:“才不呢,那么热的天,她们可不配我走一趟。”
展怀迁轻轻拍哄:“能走了吗,夜深了,你在这里耗着,外头的下人也不能歇,没得招埋怨。”
七姜坚持道:“要不你爹来请我走,是他让我罚跪的,我偏不走,等我膝盖跪出淤青来,我要去给娘看。”
“那好……”展怀迁放弃了劝说,一下将七姜抱起来,不等她挣扎便道,“我没招惹你,你再闹,我可要生气了。”
七姜撅着嘴,索性往他胸前一靠:“我不走,你有本事,就抱我回去。”
展怀迁嗔笑:“还撒娇呢?”
说罢,抱着人就往外走,七姜反而舍不得他辛苦,出了祠堂便自己下地,两口子共撑一伞回观澜阁去。
大院里,怀逸得到消息,知道嫂嫂已经被二哥劝回,便来书房向父亲禀告。
展敬忠看着儿子,却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怀逸应道:“二哥要我照顾父亲,这会儿没事了,我就去睡。”
展敬忠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目光又落回了桌上的文书。
怀逸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后,向父亲作揖,便要离开。
“怀逸。”展敬忠忽然开口。
“是。”
“萧姨娘不在,你过得可还好?”
怀逸脱口而出:“若是儿子过得不好,您会把她接回来吗?”
展敬忠摇头:“不能,你若思念她,爹可以派人送你去相见,但你还有学业在身,耐心等正月吧,要以学业为重,这也是她的指望。”
怀逸答应下,但依旧一脸犹豫,展敬忠看在眼里,放下手里的东西,问道:“说吧,今晚被你嫂嫂气得够呛,也不怕再多什么事了,你我父子有个机会说说心里话也好,坐下说。”
“不是的,爹,我……”
“说吧,总不会像你嫂嫂那般气我。”
怀逸心跳得飞快,紧张地直搓手,可今晚机会难得,换个日子,他未必再有勇气。
“父亲,我娘,就、就是萧姨娘。”怀逸的声音微微打颤,“父亲,在您心里,她是什么样的人?”
展敬忠问:“想给你娘名分吗?”
“不不,儿子只是……”话至此,怀逸觉着也没什么可怕的了,他镇定下来,问道,“父亲,我娘是用了卑劣的手段靠近您,才生下我的是不是,是老太太安排她出现在您身边的吗?你们总是避而不谈,我所知道的也是下人或外人的闲话,我想听一次实话,就这一次,从今往后,儿子再也不提了。”
既然如此,展敬忠便不再遮掩,道:“老太太与你嫡母不和睦,她不敢对抗司空府,不敢对你嫡母做什么,就安排了你娘给我下了药,才有了你。”
怀逸握紧拳头,紧张地说:“那您、您没担心过,也许我、我不是您的……”
展敬忠打断道:“这样的事若要质疑,连当今是不是皇室血脉都可以一问,你若因此纠结烦恼,爹不会拦着你,你不愿做我的儿子,我又稀罕什么呢?”
怀逸慌地跪下了,紧张地说:“父亲,我不是这个意思。”
展敬忠道:“爹不瞒着你,对你娘我毫无感情,在我眼里她只是伺候你的人,爹很在乎你,但对于她生下你,我并不感激也不厌恶,只能说,命运弄人。你将来若有出息,好生接她到身边赡养,若不然,别指望我或是你兄长,这家里的人不欠她的,你能明白吗?”
怀逸说:“是,这些话嫂嫂早就教导我了,我心里很明白,但姨娘是儿子的生母,儿子心里总还有几分执念,如今知道了过去的事,也知道了父亲的态度,我能想明白了。”
展敬忠问:“你嫂嫂教你什么了?”
怀逸说:“儿子没对您提过吗?”
展敬忠摇头:“也许是爹忘了,你先起来,原本我们父子难得有这般说话的时候。”
怀逸起身后,将嫂嫂说的那番话又说了一遍,末了道:“父亲,您不必担心我,我娘的事,我能想明白,不然还有嫂嫂和姐姐开导我。”
展敬忠认可了,便催儿子早些休息,看着怀逸离开,又想起七姜那些话,想起她方才公然骂自己是不是有病,当公爹的却不生气,反而笑了出来。
“小丫头片子……”展敬忠含笑念了一声,打开一旁的信函,很快,眉宇间的笑意渐渐散了,严肃地默念,“过了今秋,但愿能有几年太平光景。”
一夜过去,隔日天晴,七姜早起就听张嬷嬷念叨,说清早买菜的下人从外头回来,他们特地跑去看了眼瑞王府,烧得啥都不剩,外墙都倒了,看进去光秃秃的一片,断壁残垣,惨不忍睹。
不论如何,那也是郡主的家,七姜不至于幸灾乐祸,梳妆打扮整齐后,与玉颜汇合,便来向郡主请安。
瑜初却是一夜安眠,上京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晚,睁开眼神清气爽,还感觉到了饥饿,七姜和玉颜来时,她正在用早饭。
“一起坐下吃吗?”瑜初一面说着,一面打量七姜,毫不客气地戏谑,“听说少夫人昨夜罚跪了,瞧着不像有事。”
七姜笑道:“妾身年轻莽撞,难免做错事说错话,长辈教训也是应该的。”
瑜初说:“你们要不坐下,要不就走吧,我难得吃一顿安生的早饭。”
七姜大方地坐下了,笑道:“郡主,鄙府的厨子还行吧。”
瑜初说:“你不必端着说话,我听着烦。”
玉颜没敢坐下,在一旁道:“郡主,马车都已备下,随时恭送您进宫,另外王府的下人都已妥善安置,等待之后的安排。”
瑜初笑道:“你可真能干,从起火到我来你们家,短短一两个时辰,什么都安排好了,这会子连我家下人都安置好了?”
玉颜欠身道:“为郡主效力,本当如是。”
瑜初看向七姜,七姜眉眼弯弯地一笑:“郡主,我笨手笨脚不会做事,可我能陪您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