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苏尚宫离去,太子的手才刚搭上腰,陈茵就迅速闪开,立定了嗔道:“便是在寝宫里,大白天的,殿下也不能这样没分寸。”
太子说:“难道你就规矩了,当着苏尚宫的面,说什么二十年的儿子。”
陈茵自知理亏,上前来轻轻晃动他的手臂,柔软温婉地笑道:“我再也不说了,我给殿下赔不是。”
项景渊却是将这笑容看得痴了,大婚已有数日,他们早有了肌肤之亲,但哪怕此刻,他依然会有些恍惚,他知道这份恍惚来自愧疚,眼下这些日子和经历,尚不足抵消他对心爱之人的伤害。
“茵儿……”
“嗯?”
项景渊道:“回来看看你,又要去忙了,愿国泰民安,往后能得一日闲,什么也不做,只陪着你。”
陈茵眼波婉转,俯身轻轻吻了太子的额头:“殿下,去忙吧,我也要忙了。”
且说七姜和四夫人回到家中,日头已渐渐西去,进门遇见迎出来的玉颜,她满脸的惊讶,似自言自语地说:“怎么叫玉颂说中了,你们真的在一起,娘,您、您怎么哭了?”
四夫人不愿多说什么,更听不得“玉颂”二字,撂下她们姑嫂,自己带着人走了。
“怎么回事?”玉颜好奇得不行,又很是不安,谨慎地问,“姜儿,难道我娘又去外头放贷了?”
“没有的事,你别急着急。”七姜挽了玉颜的胳膊,一路往观澜阁去,将今日的事细细地说了。
半个时辰后,秀景苑里,四夫人已洗漱更衣罢,因午饭没好好吃,这会子饿得心慌,正喝燕窝羹、吃莲花酥,满桌精致的点心。
只见玉颜进门来,说道:“再晚些就传饭了,吃这些甜的,您可别腻住了。”
上一回,她做主惩罚秀景苑上上下下断了伙食,全天下也找不出几个敢让亲娘饿肚子的女儿,其实玉颜心里至今都不好受,四夫人就更记仇了。
“这都是我自己拿钱买的,没花你们公中的银子。”四夫人气呼呼地说,“我如今吃几口点心,都要看你们的脸色吗,你是不是觉着拿你娘来向那些奴才立威,特别得意?”
玉颜并不在意这些话,娘亲生来就是这脾气,便是好好的话也非要说的人心里不痛快,就连雁珠都曾对她念叨过,说老爷喜欢小妾不喜欢夫人,正是因为夫人不会说话,总叫老爷无奈地叹气。
但这都过去了,说白了父亲也没有包容母亲的心,如今人都不在了,那些陈年往事,不值一提。
七姜说,她并不是帮四夫人,而是帮哥哥和玉颜,倘若对四夫人好,能让她少惹麻烦,能让她放弃纠缠玉颜,那岂不是长长久久的好事。
亲生的母女,何苦做一辈子的仇人,哪怕老死不相往来,可玉颜心里梗着这件事,一次次伤心失望,早晚会受不了,更何况,她还不至于十恶不赦。
此刻,四夫人喝了茶,用帕子擦拭嘴角后,便没好气地道:“想说什么就赶紧的,被你们当孙子一样训,也不是头一回了,赶紧说,说完走人吧。”
“娘,谢谢您。”然而玉颜却笑着,眼中含着浅浅的泪光,“往后甄家若还敢欺负您,一定告诉我,一定来和我商量,女儿长大了,就要成家,我和您女婿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您。”
四夫人一怔,将口中留存的一些食物彻底咽下去,上上下下打量女儿,不安地问:“你是在挖苦我?”
玉颜摇头:“您别这么想,之前是女儿太过分了,有什么事就先急着责怪您、怨怼您,从没站在您的立场想一想。姜儿说,从前父亲和祖母待您不好,不把自己变得青面獠牙您也活不下来,但往后她和二哥哥会对您好,盼着您过上安稳日子后,将过去的脾气改一改,心平气和、安安乐乐地活百岁。”
四夫人沉默了,搓着手里的丝帕,母女俩静静地坐了许久,窗外天色一寸寸暗下来,玉颜摸了摸茶壶,说:“茶凉了,让她们送新的来。”
四夫人摇头:“我不喝了……”
玉颜心里一酸,声音轻颤道:“娘,对不住,这么多年我做女儿的,从没能好好护着您。”
四夫人没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委屈地哽咽:“在你们家这么多年,谁想到头一个为我做主替我出气的人,会是个外嫁来的,可见你们姓展的啊,没一个好东西。”
玉颜冷静下来,含泪笑道:“大嫂嫂不姓展,也没见您待她好。”
“我……”
“将来您的外孙不姓展,您可要多疼疼他。”
四夫人抹去眼泪,叹道:“可别嫌我啰嗦,你啊,进了门就赶紧生,何世恒这都耽误多少年了,赶紧生个长房嫡孙,你在何家就能横着走了。”
这是将来他们夫妻自己的事,母亲啰嗦几句影响不了什么,玉颜如今也学着改一改自己的脾气,这样的话听过就罢了,何必字字句句地较真,非要闹得母女翻脸。
四夫人说完这些,便道:“云七姜要我给那小贱人赔不是,我做不到,你们别劝我。”
玉颜没说话,静静地看着母亲。
四夫人接着道:“但是,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和她过不去,她若认我这个嫡母,将来她婚嫁我也会帮着张罗,她若不在乎,我更不稀罕。总之,我不能赔礼道歉。”
玉颜说:“没有人逼着您,您放心。”
四夫人将手里的帕子紧紧绕在指尖,又哽咽道:“看在我们母女一场,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玉颜坐直了,郑重地说:“娘,您先告诉我什么事。”
四夫人又止不住啜泣:“哪怕送我回王家,也别送我去和老太太一处,就当我求你们了。”
“不会的,不会送您去和老太太一处。”玉颜心酸不已,不自觉地握了母亲的手,露出的手腕上,还有淡淡的疤痕没褪干净,是那日被母亲咬伤的。
四夫人看着怔了,回想起那疯狂的一幕幕,回想起口口声声对女儿的诅咒,眼前一阵晕眩,伸手摸了摸女儿的手腕问:“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