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系统教给了芳期如何在近海养殖“昆布”,芳期的韶永行和几大商行合作,在福建创建了好些大规模的养殖场,虽说产出远远不够覆盖整个大卫的商市,然而在福建与临安,“昆布”再非贵族富贾餐桌特有的食材了,袁子高还了解过,“昆布”具有医用价值,能够预防“呆小症”,这种食材的作用不仅仅是满足饕餮客的口腹之欲。
但韶永行出售的“昆布”,售价并不昂贵,百姓们时不时的,都能买上一些烹饪。
袁子高还替韶永行算了一笔细账,盈利虽有,但悬差不大,湘王妃是真让利给了民众,损失的是自己的盈利。
湘王妃若是贪财,大可用“昆布”牟取巨利,着实这样的食材,哪怕平民百姓消费不起,这样多的权贵富贾也是会争相抢购的。
几盒龙芽茶?呵呵,恐怕还不比一车辣椒值钱,虽然,现如今连辣椒也是平价食材了。
袁子高还了解到,养殖场的民工,不管是本人还是家属患病,管事的都会允准他们休假,而且休假期间,不会被扣薪酬,因此那些雇工,若非着实病得起不床,谁都不会告假,这些年来,就没一个家属患病雇工告假的,哪怕是家属无人照顾,他们也会相互帮衬,主动自觉的从来不占雇主的便宜。
问就是“东家待我们仁义,我们怎能白占便宜”。
袁子高曾听生母说过湘王夫妇跋扈,行事有违礼矩,可经过这趟福建行,他对湘王妃有了极大的改观——王妃虽是妇道人家,心中却存大仁义,她做的功德,甚至远超中宫之主,现如今的大卫,多几个像湘王妃这样的人,远比所谓的礼矩教化更加有用。
要不然怎么解释,福建这样多的养殖场,有这样多的雇工,却找不出一个偷奸耍滑的人?!
福建的不少郎中医者,都连连赞叹,有了韶永行,连请不起医吃不起药的贫苦患者都大大减少了,偶尔有那么几个,被养殖场的雇工知闻,都愿意替他们出药钱。
一样的布衣,谁不心疼钱财,可养殖场的雇工竟然主动行善,因为他们不差钱。
他们甘愿替湘王妃累积名望,因为他们是因为湘王妃才成为不差钱一族。
就连和韶永行有合作来往的商户,长期以来都坚持善举,他们并不抱怨盈利薄,因为湘王妃把多数盈利都让给了他们,只有一个条件——多行善事,扶弱济危。
袁子高之所以回到临安,他其实就想亲口说服他的父母高堂,不要再对湘王妃抱以成见了,应该跟着湘王妃多多行善,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然而他有一个堂弟,纨绔惯了,把起源于醉生坊的风言风语传到了他的耳中,袁子高起初没介意,只断定就是谣言,堂弟炸乎了:“是余娘子亲口所说的,阿兄把余娘子当作知音,不会信不过她的话吧!”
余琴操在许多的士子、纨绔眼中,是风尘柳巷里的一株白莲花,立根风尘而不沾染风尘,冰清玉洁得可以直接摘下来就泡茶喝,这样的人不会说谎,白牙齿和红舌头吐露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比真金还真,别问理由,问就是世上需要出淤泥而不染的“传奇”。
可袁子高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他现在斩钉截铁地告诉余琴操:“我不信你的话,你说谎了,你应该当众承认你的过错。”
余琴操没有搬来救兵,反而搬来了一个质疑她的人,她极度的羞恼外加委屈,对于风尘中谋生的女子而言,最要命的事莫过于失去魅力,原本吹捧仰慕她的人不再为她的裙下臣,这就好比一个厨娘的厨艺受到批评,一个堂前人的诙谐话没法让宾客们欢笑,失去立身活命的“技艺”,她该如何生存?
“袁郎只看见湘王妃所行的善事,怎不想她这样做有何目的?她给予的小恩小惠,正是为了谋获个好名声!袁郎为何忽视了湘王妃是如何迫害蝉音的?蝉音对湘王一往情深,她却偏要阻拦湘王纳蝉音为姬妾,这不是妒娨,这不是恶毒,这不是贪婪么?!”
“呸!”
这回余琴操甚至没看清是谁又往她这边喷来一口唾沫,她只听一个粗壮的嗓门:“这伎子总算说了句实话啊,她之所以助着单氏中伤王妃,原来是为个和她一样的伎子打抱不平,可她说的话有道理么?哦,合着你们对湘王殿下一往情深,湘王殿下就必须得纳你们为姬妾了?你们对天子一往情深,是不是官家还得封你们为妃嫔?”
袁子高已经不想再和余琴操理辩了。
“余娘子琴技高超,袁某当初才以瑶琴为赠,视你为琴视,没想到你却因为私心私怨,中伤他人仍不知悔改,你已经不配操琴,袁某择日会嘱家人往余娘子住处,讨还瑶琴。”
袁子高一转身,差点踩着了某个人的脚。
那人一脸的笑:“子高是何时回的临安,真没想到今日竟然在此巧遇。”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殷八郎。
湘王妃使了辛远声出面,请托他今日与余琴操和赵春心当众理辩,他那叫一个受宠若惊,怎曾想半点用处没派上,余琴操就被突然杀出的袁子高驳了个哑口无言、灰头土脸,遗憾归遗憾,可殷八郎也着实欢喜,湘王妃就是魅力大,多的是人替她主动出头,自己真没仰慕错了人。
民众们倒也没想真把余琴操和赵春心揍一顿,伎人其实也是位处弱势,要若他们不仗着有权贵撑腰胡作非为,民众们对于他们是不排斥不抵触甚至还蛮拥护的,因为劳苦的生活其实更需要歌舞调剂,像余琴操、赵春心这样的牌面,百姓们平时是欣赏不到她们的琴曲和歌喉的,可是有元夕佳节御街灯会,这几天是整座临安城的狂欢,而既是狂欢,当然少不了歌舞和琴箫。
哪怕余琴操的谎话被当众揭穿了,引起了一片鄙夷嘲笑怒斥,可围观众人看她们已然灰头土脸,都还是让出了一条路让她们脱身。
芳期也没有更多的为难两个伎子,她很清楚,她们其实都是被单氏利用而已。
不过余琴操为的可不是蝉音,纵然会偏心蝉音,她却没有这样大的侠肝义胆,图求的不过是沈炯明的权势罢了,既然为了利益涉足权场,不承担风险太不公平,芳期让她们付出的是“版面”代价,从此之后,慢说这两位,就连醉生坊在临安城中的“风评”也会大大受损。
至于单氏,芳期会亲自出面收拾。
元夕节热热闹闹的过去了,司马芸嘴上的疮又长了新,她还是“无颜”见人,于是乎兴国公夫人郑氏就很闲了,单氏为了让郑氏消闲,精心筹备了一场雅会,赁的是鸿蒙苑,此处距离御园聚景园非常接近,可观“早春桃水生”的美景,故而早春时期不少贵族都爱赁下鸿蒙苑的楼阁设宴集会。
鸿蒙苑的东家十分精明,在游苑中共置了五座楼阁,这时段并不将游苑整体租赁,所以楼阁虽是为五个不同的客人赁下,但逛玩游苑时,很容易就会巧遇。
午宴过后,下昼时分,艳丽的春阳将晴光遍洒游苑,西湖水畔,柳絮如雪,桃花似霞,最适宜逛玩的时间,所以不再觥筹交错,懒吃瓜果蜜饯,楼阁里的客人纷纷涌出,走进了美景里。
单氏和郑氏手携着手,单氏很活泼,看着景色,能口作几首应景的诗词,倒是不负今日“雅会”之名,可惜的是她疏忽了郑氏是个没文化的人,越逛越无趣,偏为了不让自己显得粗俗,还要装作有兴致的模样。
她们走进了桃花灿烂深处。
驻足在湖畔,看幽碧的清波里映出那片灿烂,单氏诗兴又再大发。
就听一声:“哎哟,不巧了,怎么遇见个晦气人。”
单氏只听这一声儿,诗兴就死在了舌头上,脊梁骨一下子就绷直了。
哪怕她早有准备和芳期擂台上见,且深觉自己很有可能会吃亏,但事到临头,还是会紧张的,毕竟……倒了血霉了,今天她请来的陪客可不少,这是有当众丢脸的走势了。
湘王妃就不能挑个“寂寞”之时?!
郑氏的心情原本就不那么美妙,突闻有人找碴儿,就更不美妙了,她蹙着眉头看向芳期……该死的湘王妃,怎么看上去竟然又像年轻了些?!
说起来郑氏也是个美人儿,原本一直也保养得极好,只可惜这两年间,司马氏一族屡屡受挫,她跟着操碎了心,人就憔悴了不少,跟单氏她们一同倒还罢了,现跟湘王妃站在一处……郑氏自己都觉得活像是一株深秋凄凄梧桐,植在了早春媚媚桃红之侧。
怎不让人窝火。
“王妃说谁是晦气人呢?”郑氏冷声道。
“自然不是说的夫人你。”芳期热情答。
郑氏:……
单氏僵着脸:“王妃言下之意,妾身是那晦气人?”
芳期翘着唇:“怎么?单夫人自己也觉得自己晦气了?那我可真没说错。”
“王妃这是有意羞辱单夫人?”郑氏气冲冲。
“实话实说不算羞辱吧。”芳期乐呵呵。
不管是郑氏,还是单氏,她们的生活中其实鲜少遇见在话里下刀子的人,顿时都不知要如何较劲了,总不能给市井泼妇一般骂粗话吧,湘王妃真不要脸,贵族官眷哪有像她一样吵架的?!
“粗俗!”郑氏因为是国公夫人,皇帝的舅母,腰杆子倒比单氏更粗壮些,恨恨吐出这二字。
“兴国公夫人倒是雅致得紧,想是出生至今,连晦气二字都不曾说过?”
“王妃可莫狡辩,晦气二字谁都难免说过,但王妃莫名其妙,却还是当着众人的面给单夫人难堪,不是粗俗是什么?”
芳期“恍然大悟”,一边点头,一边长长的“喔”了声。
“我明白了,在夫人等等看来,当面实说是粗俗,背后中伤却是优雅,难怪兴国公夫人如今能和单夫人投机呢,这便是人以群分的道理了。”
芳期收了笑:“既不巧,遇都已经遇见了单夫人,咱们两个间的过节也应当清算,又巧合的是,早前我们逛玩的时候,见到另两拨官眷,只要单夫人不心虚,莫如请了他们来,为我们今日的理辩做个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