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马路上,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疾驰而过。
舒秋雨低头,一直盯着手中的那杯热水,热水随着车子的行驶偶尔晃动一下,但他仿佛没看见一样,指骨由于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舒川泽和他并坐在后排,一直看着舒秋雨。
自打他说出钱羽死了之后,便发现舒秋雨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先是打碎了茶杯,然后呆坐一会儿后,便急急忙忙地要去医院,而且要立即去。
舒川泽只当他是担心顾其瞻,到底人家也护了他一命。
上车的时候,他拉了一下舒秋雨的手,发现他手脚冰凉,抬头一看,就见他脸色惨白,不似常人。
问他怎么了,也不愿意说。
舒川泽看了看正垂眸不知在想什么的舒秋雨,心里叹了一口气,到底是自己的弟弟,舒川泽刚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想鼓励他一下,却被舒秋雨慌慌张张地躲开了。
那动静太大了,杯子里的水几乎全洒在他的腿上了,但舒秋雨像是没感觉到一样,背部直接靠在车门处,眼中的慌张和惊恐根本来不及收拾。
舒川泽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中了,他明显捕捉到舒秋雨的不安,但却不明白,他的这种不安,到底是来自于舒秋雨沉浸式的思考,还是来自于他。
“想什么呢,怎么害怕成这样?”
舒川泽尴尬地收回了手,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然道。
舒秋雨先是迷茫了一下,待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些情况后,也瞬间觉得不是滋味,他连忙摇摇头:“没想什么,刚刚……太入迷了。”
舒川泽笑了笑:“别担心了。”
他说着,便伸手抽了几张卫生纸,想帮舒秋雨擦一下衣服,却擦了个空。
舒秋雨几乎是立刻躲开了。
周围诡异地安静下来了。
舒川泽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怪异情绪,抬起头后,又是淡定的样子。
舒秋雨从他手中接过纸巾,小声道:“谢谢哥,我自己来吧。”
舒川泽没有多说什么:“好。”
医院里。
舒秋雨带了些东西,便和舒川泽走了进去,一进门,便看见好几个穿警服的人站在那里,像是保护神一样,保护着顾其瞻。
见到舒家俩兄弟,众人皆是一愣。
几人默契地看了几眼,随后便排着队走了出去,舒川泽也跟着他们走了出去,病房里,就只剩下舒秋雨,还有病床上躺着的顾其瞻。
舒秋雨咬了咬牙,抬头看了一眼病床,明明只有几步远,他却感觉要走了一个世纪。
双腿好像灌了铅一般,每走一步,都有千斤重。
病床上的顾其瞻,两只胳膊都被打了石膏,白色的绷带缠绕着,他脸色惨白,嘴唇更是白的不像话。
睡梦中的他,连眉头都是紧皱着的。
舒秋雨眼眶几乎是瞬间红了,他蹲在他旁边,伸在半空中的手突然就顿住了。
他猛的呼吸一口气,鼻子突然就酸了起来。
宋胤一直在强调,不要让任何人碰他的肩膀,但他一开始根本就没在意。
一来,他根本就不信宋胤,宋胤只是强势地闯入他的生活,他对他,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二来,他也曾看过他的肩膀,可是根本都没有看出什么。
直到这天,舒川泽告诉他,钱羽死了。
他原以为是宋胤搞的鬼,但宋胤根本就没离开过他,一直跟他待在一起,连法力都没有使,怎么会和他有关?
舒秋雨下意识地思考着,直到想起顾其瞻碰到他肩膀时的闷哼,原来都有战斗力的,但在碰了他的肩膀之后,突然就失了力,连自保都不行。
还有钱羽。
他是被冻死的,连他的朋友都这样说,根本查不到任何线索,只能判定为自杀。
可钱羽怎么会自杀呢?
他家庭幸福美满,前途一片光明,怎么可能会自杀?
舒秋雨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那天医院里,钱羽质问自己的场景。
那时的他,还碰了自己的肩膀。
舒秋雨再也忍不住了,他咬了咬牙,鼓起勇气,再一次伸出手,轻轻地放在顾其瞻的鼻尖,当感受到微弱的呼吸时,舒秋雨突然就松了口气。
腿一软,整个人就跪倒在地上,眼中的泪水便顺着他的脸颊,像下雨一样,哗哗地流。
天知道他有多慌。
明明都能看出来的,但他不信,偏偏要过来亲自确认一下。
舒川泽和其他几个警察聊了一会儿后,就听见“吱”的一声,舒秋雨就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众人都朝他看去,皆是一愣。
舒秋雨眼睛红红的,脸颊也是红通通的,上面有两条清晰的泪痕,显然是刚刚哭过。
舒川泽也呆住了,但也只是一瞬间,他快速收拾好情绪,道:“顾警官也没什么大碍了,休息两三个月,胳膊应该就能养好了。”
几个警察也附和着安慰舒秋雨。
舒秋雨吸了吸鼻子,突然问道:“钱羽警察他……入殓了吗?”
周围忽然静了下来。
医院门口。
舒秋雨跟着他哥走了出去,旁边跟着两个警察来送他们。
其中一个警察道:“老钱他还未入殓,舒小少爷要是想去看看,我可以带路。”
舒秋雨点头:“谢谢,但是不用,你只要把位置告诉我就可以了,我自己去。”
那警察只当他是要去祭拜一下,虽然他左思右想,都没有想出钱羽跟眼前这个小少爷有什么深厚的感情,或者有什么交情。
但他又没有办法直接问。
那警察干笑两声,正准备告诉舒秋雨钱羽的住址,却在看见他身后的那个人时,脸色突然就变了。
“你个白眼狼,你跑哪去了?!”那警察连忙冲了上去,一把揪住一个年轻人的衣襟,恶狠狠地道。
舒川泽几乎是立马就把舒秋雨拉在自己的身后,下意识地挡在他面前,皱着眉头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舒秋雨也抬头看了一眼那年轻人,高高瘦瘦的,皮肤很白,整个人有一种书生意气的感觉。
但他的眼睛却有一种似笑非笑的邪气,带着若有若无的嘲讽。
五官……
怎么那么眼熟?
下一秒,他就看见那年轻人伸出修长的手指,搭在那警察的手上,一根一根地把他的手指掰开,邪气一笑:
“王叔叔,你要找我,怎么不去我妈那里找啊?我这几天一直都在那儿啊。”
王警察手松开了,神色一僵,但下一秒,他就恨道:“白眼狼!”
年轻人淡笑着:“这话什么意思啊?”
“你还敢问我?!”
王警察恼羞成怒,一拳捶了上去,把那年轻人打退几步,后面的警察连忙拉架:“有话好好说,好好解决,怎么打架啊!”
舒川泽依旧挡在舒秋雨面前,淡定地看着这个闹剧。
他不会伸手帮忙,因为他什么都不清楚。
“这怎么好好说?!”王警察指着那年轻人,恨铁不成钢道,“老钱就在他面前跳了湖,他但凡伸个手,老钱都不会死!我就不明白了,他爸怎么就养了这么个白眼狼?!”
另一个警察劝道:“别气啊,也可能他也是遇到了什么脏东西,根本动不了呢,就像舒小少爷一样……”
像是意识到舒家两个兄弟都在场,那警察连忙闭上了嘴,颇有些忌惮地看了一眼舒川泽,连忙低下了头。
后者连眼神都冷了起来。
唯独舒秋雨眼睛闪了一下,他抬头看了看那年轻人,没有出声。
反观那年轻人,只是擦了擦嘴角,冷哼一声:“怎么,警察也敢打人?”
王警察气得又要打他,奈何被后面的人死死拉住,他忍不住吼道:“钱谦,你个小兔崽子还是人吗?你爸他哪里对不起你,你都是游泳冠军了,你他么的怎么不救你爸一下?!”
年轻人眼神冷了下来,他盯着王警察,一字一句道:“我不是钱谦,我姓祝,叫祝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