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芸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微微张口:“啊,黄疸?”
乔桦垂首微笑,答道:“是,奴婢听闻,若是出生是得过黄疸,瞳色和肤色便会微微有异,大多会自然消退,当然,兴许也有一部分未能完全消退。”
清芸正愁没有台阶下,乔桦这样一说,清芸便顺势答道:“哦,的确如此,我曾听父母说起过。”
苏婕妤见状,心下稍稍宽慰。
德妃脸上浮起一阵笑靥,道:“既然如此,那么婕妤妹妹你一定是汉人了,是吧?”
清芸点头称是。
德妃起身道:“那本宫便告辞了,婕妤还是好好跟着皇后调理调理身子吧,希望你能够顺利诞下皇嗣,为陛下开枝散叶。”
楚筠扶了清芸起身,目送了德妃离开。
乔桦亦是跪下行礼:“婕妤若没有别的事情吩咐,奴婢也先退下了。”
清芸心里如释重负,拿起一个镯子赏给了乔桦,道:“你们司设房送来的蚕丝寝衣很好,我很喜欢。”
乔桦再拜:“婕妤过奖了,奴婢多谢婕妤赏赐。”
苏婕妤见众人都要走了,自己也便起身告辞,同乔桦一起离开了清醉阁,踏入那花事繁盛的一缕暖风中去。
经过麟德殿后院时,乔桦便碰巧遇到了德妃专门挑选进宫的鄂太医。
鄂太医仿佛正要朝含香殿赶去,见苏婕妤在此,鄂太医只好停下来行礼:“微臣给苏婕妤请安。”
苏婕妤令了起身,乔桦朝鄂太医行了一礼算是作答。
就在鄂太医抬头谢过的时候,乔桦忽然看见了鄂太医神色里的一抹异色,这样的瞳色,让她想起了清芸的眼眸,也是这样,看上去独特极了。
乔桦不禁问出了口:“请问,鄂大人也是小时候得过黄疸么,为何瞳色如此独特?”
鄂太医笑了笑,解释道:“这倒没有,微臣有焉耆血统,所以瞳色才会这般,姑娘勿要见怪。”
乔桦吸了吸气,思索片刻,似是心下生疑,又无从想起,便道:“哦,原来如此,大人不是汉族血统。”
鄂太医笑道:“虽说微臣不是汉人,但咱们共事一主,微臣自然会和汉人同样尽心的。”
苏婕妤点点头:“你有这份心意便足够,快去忙你的事情吧,若是耽误了,也不好。”
如此,鄂太医便告退了,随后朝西边赶了过去,消失在永巷的转角处。
乔桦原先还和苏婕妤相谈甚欢,见过鄂太医后,便不再说话了,苏婕妤觉得乔桦怪怪的,便问道:“怎么,你突然不说话了?”
闻言,乔桦这才反应过来,笑道:“哦哦……不是,奴婢在想其他的事情,婕妤还有别的事情要吩咐么?”
苏婕妤见乔桦有些出神,便打趣道:“怎么,你见了一个外族人心绪就这般不宁,是为何故呀?”
乔桦吞吞吐吐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天有些热罢了,所以方才有些出神。”
苏婕妤饶有意味地看着乔桦,笑道:“你也跟我见过几次面了,有什么心事不妨说给我听,你的年纪也和我的孩子差不多大呢。”
两人行至湖边,这里有几棵柳树,旁边是奇山异石和曲径通幽,倒是显得安宁沉淀,乔桦便和晶儿一起扶了苏婕妤坐下。
乔桦的神色和湖面一样平静,她沉沉道:“婕妤,奴婢只是自己胡思乱想罢了,还望婕妤为奴婢保密。”
苏婕妤微微皱眉,像是正等着乔桦这番言语一样,问:“你是说……你也想到了?”
望着苏婕妤的神色,乔桦轻轻颔首,道:“刚才在清醉阁的时候,无论奴婢怎么帮着穆婕妤说话,都等于是在害她。”
苏婕妤叹了叹气,气息和湖面吹来的暖风融为一体:“鄂太医时常去给德妃请平安脉,德妃今日专程当着我们的面问起穆婕妤的瞳色,又让穆婕妤亲口说自己就是汉人,细细一想,也能大致猜到德妃想要做什么。毕竟穆婕妤和皇后交好,而德妃,偏偏又与皇后水火不容。”
乔桦点头:“嗯,可是根本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帮穆婕妤,进退两难。苏婕妤,你说,穆婕妤她会不会真的是外族人?如果是,她混进宫又要做些什么?”
苏婕妤摇摇头:“当然不是了,我们也只是听说穆婕妤是皇后钦定的秀女,谁敢怀疑她的身世?”
听闻苏婕妤这样说,乔桦自然也不敢议论皇后亲自挑选的人,有时候一想起自己当初和汪公公的交锋,心底还是有些后怕的,好在皇后后来未曾为难自己半分。
苏婕妤又和缓了神色,道:“不过你敢这样直言,在宫中实属难得,但你以后也得小心为妙。”
两人说完,乔桦便扶了苏婕妤回含凉殿,一路上暖风习习,吹得乔桦脸颊痒痒的,像是鹅绒般的风毛轻轻扫过自己的面庞。
刚行至含凉殿,掌事太监小德子便出来迎接,笑道:“婕妤,您可回来得真正好,您儿子,遂王殿下正在里头候着您呢!”
苏婕妤听闻自己儿子有空进宫来拜见自己,脸色愈发喜悦,朝乔桦道:“我刚才还说你俩年龄相仿呢,这会儿他就来宫里了,不如你陪我进去喝杯茶吧。”
乔桦自然盛情难却,更何况苏婕妤亲自邀请,也不便谢绝,便点头答应了。
遂王是五皇子,苏婕妤所生,其实遂王和德妃的六皇子景王的年龄相同,只月份相差一个月而已。
苏婕妤跟遂王介绍了乔桦,便端来了桂花糕招待两人,乔桦举止大方得体,看着屋外的杨柳,又和遂王说到了《世说新语》,相谈甚欢。
乔桦万分感谢苏婕妤的款待,以茶代酒敬了苏婕妤和遂王一杯。
苏婕妤笑道:“你瞧瞧我这儿子,都十六七岁了,还成日里往宫里跑,也不害羞呢。”
遂王一饮而尽,道:“娘,就是因为儿子大了,所以才要多陪陪您嘛,您看,要是以后儿子跟着皇兄上战场了,岂非一年才能回来两三次了。”
乔桦不免想到自己的家人,以及远在昆州的司空峻,便道:“其实奴婢真的十分羡慕殿下能进宫陪婕妤呢,这样的福气,在宫里怕也是让人羡慕的。”
闻言,苏婕妤便面色黯然,声线轻柔道:“比起有些可怜之人,我和我的孩子的确要幸运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