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王亦是一脸不忍,握拳道:“娘,儿子当真替二哥感到可惜。去年,二哥远在匈奴,父皇急急忙忙召二哥回宫,却是因为贤妃娘娘离世。二哥怎会想到自己最后一次进宫探母竟是为母守灵!”
说起这些,遂王的声音竟有些哽咽,喉咙里像凝了一团气,百般无奈。
苏婕妤看向乔桦,解释道:“想必你在司设房也听说过。”
乔桦微微点头,自己进宫的第二天,德妃便说了“你们私底下一定偷偷议论过皇子”这样的话。
乔桦安慰遂王道:“殿下不要忧思过重,棣王殿下如今平安无事就好,禁足在王府,或许于他而言,也是一种保护。”
苏婕妤咳了咳,饮了一口茶,叹道:“兴许这就是天意吧,棣王回来为贤妃守灵,又刚好遇到朝贺大典和除夕的黑火爆炸,当真是命数不好。那晚爆炸后,我便去了功德寺祈福,听说,你就是半路被陆司设救下的?”
乔桦心中暗自不快,其实陆司设并不知道自己被张内侍威胁,并且陆司设一直对自己不错,自己也得留在宫中查出那个陷害她家族的人。
于是,被抓进宫的真相,乔桦只好自己藏着了。
“是,陆司设人很好,进宫后待我也很不错。”乔桦强颜笑道。
苏婕妤沉下心来,道:“或许这便是缘分吧,既然你进宫这么久了,性子也该改一改,勿要再这般直言不讳,你在我宫里倒是无妨,我怕你在别人面前被人抓住把柄。”
乔桦点头:“是,奴婢谨记婕妤教导。”
遂王紧绷的面庞也放松了些许,道:“娘,您还是不觉得去年那些事情原本就是冲着二哥去的么?!皇后娘娘去年一回宫,贤妃……”
苏婕妤连忙示意遂王噤声,遂王便不敢再说下去。
乔桦亦道:“贤妃就怎么了?”
“病逝了。”遂王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乔桦意识到自己问得有些唐突,便岔开道:“奴婢失言。”
遂王看向苏婕妤:“本来就是,娘,您从前跟贤妃交好,您就没有半分思念她吗?为何我几乎每晚都能梦见二哥,我总觉得这些事还没完。”
苏婕妤神色有些异样,道:“你怎知我未曾梦到过?这里是宫里,不是别处,心里怎么想的,能像你这样随意宣之于口么?”
遂王道:“儿子没有随口乱说,这些话儿子憋了好久,一直找不到人倾诉。”说完,遂王喉头动了动,鼻尖也有些泛红。
苏婕妤掩口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好了,别说了,你早些回府吧。乔桦,你在司设房也还有事,早些回去吧,陆司设等久了会担心你的。”
乔桦起身给两人行过礼:“奴婢先行告退。”
司设房的桂花开得团团簇簇,浓浓的甜香乘着夏日的暖风一并浸染到尚宫局的各个角落,乔桦望着青空渐渐升起的几缕晚霞,心事重重。
或许,若没有除夕夜的爆炸,自己便能够看着司空峻平平安安地回来,她和他的承诺,她自始至终都未曾忘记。
鄂太医果然在见过苏婕妤和乔桦之后,就去了含香殿给德妃请平安脉。
眼看时值傍晚,德妃不免问起:“为何今日来得晚了一些?本宫脉象如何,若还想再有孕,大概需要如何调理?”
鄂太医垂首道:“娘娘无需调理,身孕这等事情除了尽人事,便是听天命了。至于微臣今日为何来晚了些,是因为在路上遇到了苏婕妤。”
德妃杏眼微扬:“苏婕妤?”
“是啊,娘娘,苏婕妤和一个宫女走在一起,两人好像刚从清醉阁出来。”
德妃抿了抿嘴,护甲在雕花案几上敲得叮当作响:“好啊,苏婕妤和乔桦竟然……本宫真是没想到。”
鄂太医又道:“那个宫女还问了微臣瞳色为何有异。”
德妃迅速看向鄂太医,提高了声音道:“她为何这么问?”
鄂太医摇摇头表示自己也并不知情。
德妃拿起一边的团扇,摇个不停,自言自语:“是啊,当时司设房挑选新宫女,是苏婕妤和陆司设全权负责的,如此看来,那个宫女还有些来头呵,好在本宫留意了一下。苏婕妤,你是也开始为你儿子打算了么,莫不是要和本宫作对?”
鄂太医问道:“什么?”
“没事,本宫随口念叨几句罢了。”
闻言,鄂太医收好药箱,又行了一礼,问道:“微臣斗胆问你呢一句,为何娘娘要钦定微臣入宫替您诊治呢?”
德妃双眸一闪,晏晏含笑道:“本宫早就听说鄂大人医术高明,想来定能为本宫调理好身子,助本宫早日怀上龙裔。不过,鄂大人也不必担心,几个月后,本宫会偷偷送你出宫,你也可以改回你原来的名字了。”
鄂太医颔首,答道:“好吧,微臣便听从娘娘安排。”
“反正若这几个月怀不上,本宫也懒得调理了,所以本宫才打算几个月后把你送出宫去。”
鄂太医见德妃言语真诚,便答了谢过,道:“微臣定会尽一己之力,全心全意为娘娘调理。”
说完,德妃便令琅夏赏了鄂太医一袋白银,鄂太医再谢过,便转身退下了。
见状,德妃这才舒了口气,琅夏望着殿外天色渐染的一点黑意,叹道:“娘娘,还有几天便是中元节了,下个月又正好是中秋节,咱们之前准备了这么久……”
“如今便可一箭双雕。”德妃冷冷笑道。
琅夏点头:“是,娘娘,您托奴婢传话给司乐房的人,奴婢也已经传到了。等到明日,司乐房便会开始筹备歌舞,司乐房的女官骆琰兰奴婢也已经吩咐过了,一切听从娘娘安排。”
德妃面色平静了下来,慵懒地半卧在贵妃榻上,笑道:“那么,咱们便送皇后和乔桦一份大礼吧。”
天色墨意渐浓,重重宫殿在最后一丝晚霞余晖下渐渐变成无数剪影,像要陷入一种压抑的境界,令人无法喘息。也许是有人听错了,在夜色即将到来的宁静下,竟有几缕女子低低的抽泣,但也无人感到奇怪,繁华的大明宫,总有那么几道哀泣的身影辗转其中,仅此而已。
一开始,乔桦是不以为意的,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她一问采沁,采沁也听见有人在哭,乔桦这才发觉有点奇怪。但采沁说,也许只是某个小宫女受不住哭在夜里偷偷落泪罢了,乔桦这才觉得解释得通,便又翻身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