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乔桦起来一问,才晓得昨夜很多人都听见了,大家正议论得在劲头上,陆司设便和颜悦色地走了进来:
“下个月便是中秋团圆之日,将军和王爷们都要入宫述职,共赴家宴。陛下有旨,按往常一样,从尚宫局挑一名出色的舞娘在家宴上献酒。此事极为隆重,不能让外面歌舞坊的人来进献,所以专门挑宫里能歌善舞之人。”
乔桦听得心下激动,不免想到司空峻,她前些时日还为不能赴约而懊恼不已,却未曾想过或许司空峻现在还在昆州也未可知啊。这样想着,乔桦心里便留了个底,准备找苏婕妤问一问,毕竟有遂王在,想必消息也好打听。
陆司设一说完献舞的消息,司设房便热闹一片,其乐融融。
“好了好了,”陆司设笑道:“大家别起哄了,说来也是遗憾,往常献酒的都是咱们司设房的宫女,可是去年除夕的一场大火……”
说到这里,陆司设又有些不忍,便话锋一转,继续道:“好在咱们司设房今年新来了不少人,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和尚宫局其它房的姐妹们比试比试,看今年谁能夺得这个献舞的好时机呢。”
皇帝这样一番命令下来,司乐房自然少不了忙事,德妃素来和尚宫局打交道,于是跟皇帝商量着负责中秋家宴的献舞,皇帝自然同意。
皇后倒是有些不自在,当着所有嫔妃的面问皇帝:“眼下不出几日便是中元节,不如让德妃妹妹先接手中元节的各项事宜吧?”
德妃不等皇帝开口,倒先答道:“皇后娘娘不是一直在负责中元节的事情么,妹妹怎可打扰,到时若一不小心帮了倒忙,陛下可又要责怪妹妹不懂分寸呢。”
皇帝笑了笑,折中劝和道:“皇后的担心也不是毫无道理,只是朕以为,德妃与尚宫局相处甚久,更何况中秋家宴到底时间更长些,所以朕便交给德妃吧。”
这样一来,众人也不便再说什么,所有嫔妃等帝后发话,便各自退下了,陆陆续续出了清宁宫,等着四日后的中元节祭天。
选献酒舞娘这个消息一放出来,司设房便热闹得像过新年一样,但手上的工夫和活儿还是要做的,大家只是闲来无事,便会打趣跳上那么一曲,实际上无人真正有心思去争这个所谓的献酒舞娘。
除了乔桦。
今年的中秋家宴依旧和往常一般,所有皇亲贵戚甚至高品阶的文臣武将皆会到场,其隆重的程度仅次于除夕家宴。
乔桦虽说善舞,并且采沁也来邀请过她一起去试选,但乔桦终究不大有心思做什么献酒舞娘,便谢绝了采沁的好心邀请。
后来,乔桦的态度之所以有了大转变,完全是因为她费尽心思从苏婕妤那里打听到,司空峻下个月就回来了。
如此,献酒的时候,便能近距离地看上他一眼了?
乔桦想到这里,便没有细细琢磨,只是觉得,若是献舞,必能见司空峻一面。
“无论阴晴圆缺,我都在这里等你回来。”
脸上的流霞宛如一朵盛浸润在水中的海棠,乔桦眼中盈盈地笑了,远处的彩云像极了那日的迷蒙幻紫,如织锦一般,从天际遥遥撒下,高悬在大明宫的城墙上。
想到这里,乔桦连忙拉上采沁,直奔司乐房而去:“走吧,咱们去应选。”
“选什么?”
“献酒舞娘啊。”
“你不是不去么?”
“我现在又想去了嘛……”
两人一路牵着手小跑,停在了司乐房门前,乔桦连连喘气,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这才敢打理一番,向里走去。
负责中秋献舞的人是司乐房的掌事,名叫骆琰兰,众人皆习惯称其为骆司乐。
德妃协理此次事宜,更何况骆司乐素来以德妃马首是瞻,此时此刻德妃自然也在司乐房候着。乔桦见到德妃,心里面微微打鼓,好在有采沁陪着自己,才不至于束手无援。
骆司乐一见到二人过来,倒也表现得半热情不热情的样子,先让两人各自舞了一曲。乔桦前两个月闲来还曾一舞《霓裳羽衣曲》,今日便也择了此舞来应选。
德妃眉梢微翘,抚掌而笑:“两位妹妹果真善舞,本宫也是头一回见到身段如两位般轻佻的宫女。”德妃重重咬了“宫女”二字,随后便看向乔桦。
乔桦头一低,只好谢恩:“娘娘过誉了。”
骆司乐微微朝德妃看了一眼,德妃抬了抬手,道:“留用吧,自今日起,一个月内,你们日日都要前来和尚宫局这三位姐妹一同苦练,你们五个人,究竟谁能拔得头筹,便要看你们的造化了。”
“是,娘娘。”
吩咐完,德妃便叫骆司乐的贴身宫女将五位应选的宫女带去内殿练习,自己则叫了骆司乐前至庭院里说话。
骆司乐毕恭毕敬地跟着德妃来到一棵古树下,德妃望了望树上的香花藤萝,低低道:“本宫叫你来,自然有事情要吩咐你。和往常一样,办得好了,重重有赏。”
骆司乐福了一福,垂首道:“只要德妃娘娘吩咐,奴婢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好的。”
“好,”德妃目光炯炯,直视骆司乐,道:“乔桦和采沁两位宫女的确比其他三位皆要出佻,本宫便想顺势而行,让乔桦和采沁不相上下,让众人以为你难以定夺究竟花落谁家。”
骆司乐有些不明不白,问道:“娘娘的意思是,要奴婢对外宣称她俩不相上下,难以抉择?”
“不错。至于后头的事情,交给本宫就好了”
“是,奴婢明白。”
随后,德妃便回了含香殿。
琅夏过来点好了安神香,缥缈的香气让含香殿内防腐充溢着阵阵薄雾,恍若仙境。
德妃半睡半醒地卧在贵妃榻上,悠悠问道:“琅夏,昨晚你可听到了什么声音?”
闻言,琅夏不由自主地一颤,笑道:“没有……”
德妃微微睁眼:“撒谎,本宫都听到了,不晓得是谁,难道想和本宫演同一出好戏么?马上就是中元节了,不晓得这背后谋划的人究竟想做些什么。”
琅夏低头答道:“奴婢只是害怕极了,昨晚的确听到有女子的呜咽,但这宫里向来是不许议论鬼神的,因此奴婢不敢多言,既然娘娘您也听到了,那奴婢便敢说实话了。”
德妃复又坐起,摇着团扇,道:“本宫倒很好奇,你说,这背后策划的人,究竟是不是和本宫一样,在对付同一个人?”
琅夏摇摇头,看着德妃,企望从德妃口中得到一句答案,然而,德妃终究是未想明白,只浅笑着摇了摇头,似乎那些深夜里的呜咽,德妃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