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正月十六,晨起便满眼浓雾,百米开外几乎什么也看不清。
李克用正在营帐中拟定今日的计划,望着帐外的一片白茫无际,他也感到无从下手,若是今日司空峻突击,后果不敢想象。
一名部下行至李克用的军帐中,跪下行了军礼,道:“李帅,今日外头大雾,棣王的军队来来回回攻了几次,都只是佯攻罢了,只怕今日会不会……”
话音未落,李克用便伸手示意其噤声,说道:“你说的正是我此刻正考虑的问题,前些日子,司空峻那边佯攻多次……我估计着,他们的力气恐怕也快耗光了吧?”
“是啊,”部下回答道:“属下认为,此刻正是智取的好时机,咱们这里地势易守难攻,他们那边却有诸多丘陵。咱们的军队可以大量一次性进攻,他们却只能慢行输出,实在是我们占优势。”
部下点了点头,又道:“今日外头雾大,或许司空峻他们准备趁此时将兵力依次布局到黄河边也未可知啊。”
李克用颔首同意,道:“此话不无道理,若是司空峻此时趁着雾大慢慢将自己的兵力往黄河边儿上输出的话……那么现在便是我们阻挡他们的最好时机。”
部下又行了一礼,道:“东汉末年,诸葛孔明曾利用浓雾来‘草船借箭’,今日之情形,与当时极为相似。更何况,哪怕咱们借不到箭,也能趁机震慑一下他们,打乱他们的调兵计划,阻止他们将兵力从丘陵那边集合至黄河西岸。”
“黄河冬季最冷的几天才会结冰,平常都是漂浮的冰块,不会影响船只开动。”另一名士兵附和道。
先前的部下笑道:“是啊主帅大人,更何况咱们这里地属中下游,用船过去很安全,区区一些浮冰薄得很。”
“好,”李克用下令道:“那么今日我们便用用孔明先生用过的旧计,来震慑震慑他们神策军的威力!来人,给我备船!”
如此,李克用便立刻下令将停靠在黄河东岸的船只尽数调动了起来,派了船夫将每艘船的帆皆悬上,由于此刻正好是冬日,西风凛冽,等震慑完神策军的威力,李克用的兵力便能利用西风迅速调转船头,安全回到河东地区沿岸。
不足半个时辰,兵力便已经调用好,李克用便上了最大的一艘船,大家将干草尽数放上船,更是将一些干草绑扎成人形,又将人形干草固定的在船舷上,若是隔着浓雾,远远看去,会以为又真人立于船边。之后,人人便都躲进了船舱里,十余艘木船便朝黄河对岸驶去。
开船的声势浩大,在浓雾之中颇有几分神仙境界。
司空峻和棣王一见李克用的军队竟驾驶十余艘船朝东岸驶了过来,亦是惊讶万分。棣王更看到船舷还有将士守护着,便有些拿不定主意。
司空峻想了想,看着营地还未扑灭完全的篝火,和黄河对岸即将驶过来的船只,笑道:“李克用这个老狐狸怎会范如此愚蠢的错误,还指望这样的天气能够草船借箭么?简直荒唐,可笑至极。”
说完,司空峻走下几步,朝众将士喊道:“全部把你们的弓箭准备起来,点燃篝火,放箭!”
“遵命!”一声声齐答,宛如滔天大浪,给人无穷的信心。
又等了片刻,李克用的船只越来越逼近黄河西岸。此刻,司空峻的弓箭手早已准备好,棣王笑道:“此时此刻刮的是西风,咱们若是要放箭的话,能打得他们个措手不及。”
说完,司空峻便派了三十名弓箭手,移去黄河沿岸候着,尽量减短射程,以免射不中李克用的船队。
忽然,十余艘船只竟然还是一齐调头,似乎并不打算继续进攻的样子,划桨的“吱呀”声像正月里的一声刺耳的雷鸣。
司空峻见形势紧急,便右手一挥,下令道:“放箭!”
霎时,一支支带火的令箭如天玄星一般朝东边如雨如瀑地猛冲而去。李克用的兵力一见这无数闪着火星的令箭直朝船只射来,人人皆惊呼不已。
李克用从船舱出来,见形势远远不是自己所料,立刻下令所有船只迅速掉头,赶回东岸。
“快!调头!”
“报——已经有两艘船燃起来了,火势太大,咱们又是往下风向驶……”
刹那间,又有无数点燃的令箭直朝船舷而来,李克用慌不择路似的大声令众人迅速划桨,尽快将船只划到东岸。
所有军用船只以最快的速度朝东岸顺风而去,李克用由于上了最大的一艘船,走在最后,此刻便是第一个抵达东岸的。跳下船,李克用立马派了兵增援。但部分船只的火势实在太大,虽说在黄河之中,滔滔江水就在身边,但没有救火工具,神仙也一筹莫展。
所有的将士全都被这熊熊燃烧的大火惊住,颇有几分“火烧赤壁”的感觉,让人不知所措。
船上的将士陆陆续续撤了下来,脸上几乎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所有人都忍不住咳嗽,扑去河边洗脸。
李克用望江喟叹道:“可笑,真是太可笑了!在这里驻守多日,从未出现过这样愚蠢的失误!”
所有撤退下来的将士皆被抬去歇息,一时间兵力折损不少。
李克用叫了人过来,道:“马上发军报,加急军令,立刻,立刻让援兵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李,李帅,最快也得花上一天的时间……”
“那也得马不停蹄地赶过去!”李克用暴怒,道:“现在所有的人都听好了,今日一早发生的事就当做没有发生,作战计划不变,别让司空峻看出来我们的损失!”
说罢,李克用便大步流星地朝营帐中走去。江上的一团火,倒是驱散了黄河上的一丝寒冷。
西岸,棣王正与司空峻“隔岸观火”。
司空峻开玩笑道:“从前倒是听闻‘隔岸观火’这个词,没想到今日竟然通过这样的方式得以一见,当真是天下奇闻,李克用也有犯糊涂的时候。”
“人都有犯糊涂的时候,”棣王笑道:“此刻,正是咱们进一步进攻之时!”
司空峻点头答应,带领身后的所有士兵,喊道“上!”便引得一阵怒吼,无一人不喊着“天亡河东,禁军必胜”的声音。
终于,所有的兵力成功迁移,从西部的丘陵地区,彻彻底底移到了岸边。对岸就是李克用的军队,两方势力,如今只隔了一条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