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峻的兵力在黄河沿岸的低洼地彻底集了合,棣王远望着浮冰零散的黄河对岸,笑道:“终于将咱们的兵力集中在开阔地带了,等时候一到,咱们便能够破江而直入河东地区,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司空峻点点头,“究竟这次结果会如何,还尚不可知,总之,看天命吧。”
浓雾渐渐散去,几艘着了火的船只也渐渐烧得只剩框架,还滴着黑水。棣王远望一番,道:“李克用的军队好像趁着浓雾撤退了,咱们要不要现在趁机攻过去?”
司空峻思索片刻,道:“依棣王殿下的经验,是否可以趁机攻过去呢?”
“其实我并没有水上作战的经验,从前在和匈奴交战的时候,大多数都是在平坦开阔的地方交战,不曾遇到过这般复杂的地况。”棣王慢慢道。
司空峻点点头,“那么,咱们便继续按照信里所说的来做吧。”
晚上,大明宫的一切都化作剪影,所有的亭榭楼台宛如上演着一场不会落幕的皮影戏。乔桦和斐翠摆了棋盘,落子数颗,一旁的宫灯闪烁着昏黄的光辉。
“小主的确厉害,奴婢又输了。”斐翠摇了摇头,笑道。
双蝶立身一旁,道:“看来还是我比较厉害,上次和小主下了许久都没能分出胜负呢。小主累了么,来喝口茶。”
乔桦接过茶盏,乐呵呵道:“双蝶,你来陪我下吧。”
“欸。”双蝶答应了坐下,斐翠便先行告了礼,退下去给乔桦准备洗漱要用的热水。殿外夜色浓重,有浅浅雾霭漂浮于庭院中,白梅的甜香便沉盈在这宛如仙境的薄雾里。
双蝶一边落子一边说道:“也不晓得陛下的密信送去之后,棣王那边战事如何了。陛下最近又没来咱们长安殿,不晓得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顺心。”
“还好这次有陛下传过去的密信,”乔桦兀自念道:“那晚跟陛下说悄悄话,我问陛下担不担心李克用的援军还在后头,陛下说他自然也担心。”
双蝶颔首,低低道:“那小主想了什么好办法给陛下?”
“我一个后宫妇人能想什么办法,”乔桦叹叹气,道:“司空峻需要等援军,李克用的援军若是太充足,那么便会导致咱们应付得措手不及。”
双蝶笑了笑,望着乔桦道:“小主真是可惜了。”
乔桦点点头:“是很可惜,整个家族都被流放,我兄长身体康健,倒是挺得住,也不晓得爹娘能不能挨这种苦。”
双蝶摇头,轻轻道:“奴婢不是说这个可惜,奴婢是说,可惜小主不是男子,若是小主也是将军,谋划起来恐怕能镇定自若呢。”
乔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话倒是谬赞了。”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生清晰入耳,乔桦接着道:“那我便恪守我的本分,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又想起了司空峻,给他飞鸽传书了那么多封信,也不晓得他知道我已经是陛下的嫔妃后会有什么感想……我总是一次又一次地令他失望。”
双蝶落下最后一子,道:“小主,你输了。”
乔桦无奈地笑了笑,饮了一口热茶,“罢了罢了,我原心思就不在此,自然是赢不了你,不过说来,你的棋艺的确进涨不少。”
“既然小主想起了将军,咱们现在便去佛堂为他祈福吧。”双蝶提议道。
转过头,乔桦看了看外头深深的夜色,垂眸道:“方才斐翠还去打了热水,若是咱们现在赶去佛堂,岂不是害斐翠白打一趟?”
双蝶乐呵呵地拉起乔桦,“没关系啦,等回来的时候我会跟斐翠说明情况的,咱们趁着现在还没到午夜,赶紧去吧。”
“好好好,”乔桦笑道:“你这么说起来,我也的确有一个多月没有去过佛堂为司空峻祝祷了,菩萨恐怕会怪我心不诚呢。”
双蝶扶着乔桦出了殿门,“所以,咱们现在去,便能让菩萨看到小主心中的诚意。”说罢,两人便走到了宫巷上,两头皆是望不到底的夜色。
正月十七。
棣王指挥着众位将士,将司空峻军队所用的废船也插上李克用军队的旌旗,又将船只沉入了河中。
远远望去,废弃的船只和漂浮着的浮冰混杂着浮在黄河水面上,残败的样子惨不忍睹,似乎看着亦能感受到伤亡的惨重。
棣王忙碌完,看着黄河叹道:“希望如此,能让李克用的援军犹豫一阵,以为他们残败,便会高估咱们的兵力,一时不敢进攻。但愿可以拖延到我们的援军赶到。”
司空峻擦了擦汗,笑道:“如今大雪满山,也不晓得咱们的援军赶过来的时候会遇到多少险阻。”
说着,远处一阵阵马蹄声渐渐响起,像夜里的隆隆惊雷,像夏日的暴风骤雨,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那样气势磅礴的马蹄声,让在场的士兵脸上皆多了几分喜色。
“你这话说得可是巧了,”棣王笑道:“看样子,咱们的援军也到了。”
司空峻也满脸高兴地点了点头:“太好了,现在咱们的援军一到,便可以更加保证万无一失!咱们就等着他们过来与我们汇合。”
冬日的野外,白雪皑皑,一望无际,漫山遍野皆是令人看得刺眼的白色,连天上的太阳也被厚厚的云层挡住,整个天空灰蒙灰蒙的,宛如燃烧的战船上浮起的阵阵烟雾布满了天空。
终于,孙德昭带领两万人马,赶来与司空峻汇合。
孙德昭下马,行至司空峻身旁行了礼:“参见大将军,参见棣王殿下。”
棣王上前扶起孙德昭:“这真是雪中送炭啊,我们还在想着法子拖延敌军援军的时间,现在看来,能够保证万无一失了。真是多谢了你,这回帮了我大唐一个大忙了。”
孙德昭起身,谢了恩,语气刚毅:“臣子本分,在所不辞。只是,殿下打算什么时候攻过去?”
棣王看了看司空峻,司空峻便笑笑答道:“哦,咱们这么多人,要过黄河还是得花费不少功夫,因此在这里等敌方的援军,到时候一举拿下,再攻进去。”
“好,”孙德昭回道:“属下谨遵两位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