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清芸走了之后,皇后便让晶儿让人去传乔桦过来。
珍兰走后一会儿,皇后看了看珍兰,道:“本宫只是觉得,穆昭容今日有些奇怪,她从前根本不是这样争风吃醋的人。”
闻言,珍兰也点了点头,语气中充满了疑惑:“奴婢也觉得很奇怪,难道说,清芸知道了咱们陷害她父母和兄长被流放的事情吗?”
皇后的神色亦是游离不定,像是隔着重重花影,“应该也不可能,此事早就已经推给了虔王,想必清芸也不会猜到……”
然而,皇后不知道的是,乔桦早已恭候在门外,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真相,原来这就是真相。
乔桦双手颤抖,用尽全身力气克制住自己内心的绞痛,仿佛有无数冷箭想要从五脏六腑里开弓而出,让乔桦浑身每个角落都充斥着痛感。乔桦双眼几乎沁出血来,一念之差便可直接冲进去找皇后对质。
好在有理性克制住乔桦内心的无尽怒火,她凛了凛神色,确保里头皇后已经不再说话了,便深呼吸了几口,轻轻迈出步伐,朝殿门口走去。
跨过门槛,乔桦温婉行了礼,“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快起来吧,”皇后脸上满是敷衍的笑意:“早就听说妹妹绣工了得,前一阵子还做了个什么天水碧汉女之服,本宫也很想见识一下昭仪妹妹的绣工。”
说罢,皇后便朝珍兰看了一眼,珍兰很快便进了内殿,又端了托盘走出来,将盘中的一张用金丝孔雀羽线绣成的布料呈给乔桦。
“昭仪娘娘,”珍兰禀道:“皇后娘娘珍藏这块布许久了,想在上面绣一朵牡丹,不晓得昭仪能否赏个脸……”
“当然可以,”乔桦丝毫不怠慢,伸手接过托盘,道:“十五日之内,嫔妾必定交给娘娘。”
见状,皇后倒也不过多为难乔桦,只淡淡道:“这金丝孔雀羽线绣起来极为麻烦,看样子,昭仪这半个月怕是不用出门了。”
乔桦抿嘴垂首看着地面,用尽了双唇的力气,强颜欢笑道:“是,左右外头热得发闷,嫔妾就待在屋内也好。”
说罢,皇后便也不多言,朝珍兰望了望,珍兰便彬彬有礼地行至乔桦身侧,将乔桦扶着送去了清宁宫门口。
珍兰将乔桦送到门口,便转身回去了。乔桦回首,望着头顶清晰刻目的“清宁宫”三个大字,神色发恨,像要将那匾额用眼神硬生生剜出一个洞来。
端着金丝孔雀羽线,乔桦快步回到了长安殿里,“砰”地一声将托盘扔到了木桌上。
双蝶和斐翠连忙走来,关切道:“怎么样?为何皇后娘娘在您才走到半路的时候又把您叫了回去?”
“还能怎么样,”乔桦神色忿忿,“原本我就不喜欢每日早晨去给皇后问安,今日刚走没多久,皇后又把我叫回去,让我给她绣一朵牡丹。”
双蝶和斐翠的神色亦朝了木桌上望去,双蝶“哎呀”一声道:“这绣起来可麻烦了,不如咱们给些银子,让尚宫局去做吧?”
乔桦神色坚定,摇了摇头,“不,这半个月,我一定能搞定。双蝶,我今日如此生气,是因为我知道了皇后就是陷害我家人的罪魁祸首!”
一语惊人!
双蝶也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骇的无以复加,良久才缓过神来,问道:“娘娘,您为何如此确定?”
“也许这就是老天爷的意思,”乔桦解释道:“我半路回去的时候,在外面偷听到皇后说话了。”
斐翠一下也着了急,“那可要如何报仇呢?这可是皇后呀。”
乔桦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原来我之前一直恨错了人……”
双蝶和斐翠连忙拿过团扇,驱散着乔桦身上的热气。双蝶劝道:“娘娘,您先息怒,皇后不是还有个弟弟何钧么,之前咱们可是有打算过的。”
闻言,乔桦眼神一亮,脸上的凶险爬上眉梢,“好,那本宫,就从她弟弟开始下手吧。皇后和何钧想来作恶多端,要找些把柄应该是很容易的!”
夏夜的月华下垂千尺,寂静的夜里满是相思,和父母、兄长相处的一日又一日仍时不时浮现在乔桦的脑海中,让她在这个夜晚难以入眠。那些和家人的回忆,也都成了书卷上能够细细品读的忧伤,经事难忘。无数相思像是凝聚在了丝丝长发上,又被挥动的利箭在夕阳的光辉中斩断成无数碎片。
悲伤藏在夏夜大明宫中的每个角落里,被揽为每一个经过宫巷的人怀中的几盏轻愁。
转眼,到了七月二十。
司空峻夜里独自对着月光饮酒,刚回宫不久的他亦是满脸愁容,借酒浇愁愁更愁罢了。
部下马宏哲前来,也拿了一壶酒,置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喝闷酒呢?”
司空峻双眼迷离,看了看马宏哲,点头道:“你知道的,我心里有个人,我放不下她,正如她也放不下我。”
马宏哲摇了摇手,“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啊,你已经订了婚期,再过四个月,就是你和晶儿姑娘的婚期了。能得陛下赐婚,这可是头等光荣事儿。”
是么?司空峻淡淡一笑,其中冷暖,如人饮水。
“有些事情真不由咱们做主,”司空峻无奈道:“我常常看着月亮在想,天底下什么人最开心,如今才知道,自由才是最重要的。”
马宏哲饮了一碗清酒,“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职责,有些事情咱们自己做不了主,就是因为这里头还牵扯着许多盘根错节的因素。”
司空峻点点头,再将酒碗倒满,豪气一仰头喝光了,擦了擦嘴角,道:“你说的我也清楚,就是放在心里劝不了自己。”
看着司空峻双眼无神而又充满愤恨的样子,马宏哲起身拍了拍司空峻的肩,岔开话道:“北境最近又不太平了,你若是想彻底消除之前陛下对你和乔昭仪的怀疑,这次你就该主动请战。”
司空峻闻言抬头,久久望着马宏哲,开口道:“是……北境素来不太平,更何况棣王殿下也许久没有前去镇守过了。这次若我主动请战,你和荀伯武可愿意随我同去?”
马宏哲皱眉,不可思议地看着司空峻,大声道:“我当然愿意,咱们三兄弟什么时候不是一起出生入死?你这次还想扔下我俩一个人出战么?你休想。”
说完,两人亦豪气地笑了,酒碗清脆的碰撞声再次在宫中这个小小的角落响了起来,像是含了无数的坚毅和洒脱。
第二天,七月二十一,司空峻便在次日主动向皇帝表明了自己的忠心。
皇帝自然允许,遂将司空峻等人出发的时间定在了八月初一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