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楚筠脸上浮起一阵冷笑。
周允,便是清芸的眼线。楚筠费了千辛万苦,终于成功将周允安插去了德妃的含香殿里。
皇帝看向清芸和十皇子,道:“穆昭容立刻回清醉阁休息,太医一同去替祥儿和昭容诊治病情,不得耽误。”
“是。”众人答了话,便照做了。
清芸抱着李祥,快步朝清醉阁赶去,太医们也都跟在清芸身后,很快便到了清醉阁。放下药箱,太医才开始认真诊脉。
楚筠故作担忧,问道:“娘娘和皇子没事儿吧?”
太医沉默片刻,答道:“还好吃食里的毒并不多,殿下和娘娘都只吃了一点点,开些解毒汤药就能治好了。而且……微臣诊断起来,仿佛娘娘和殿下并未中毒,可是娘娘肚子疼,殿下又啼哭不已,也许是吃了些刺激的食物伤到胃了。”
清芸掩饰着脸上的尴尬,笑着答了谢:“那就拜托大人替本宫和祥儿煎药了,今日实在是辛苦你。”
太医摇摇头,“不打紧,不打紧,娘娘和皇子的安危最重要。”说罢,两个太医便拿起药箱,拟好了方子,暂时离开了清醉阁正殿。
楚筠和清芸长舒一口气。
清芸心疼地看着李祥,眼泪盈满了整个眼眶,“我的孩子,都是母亲的错,今日利用了你……”
窗外,日头渐渐逼近正午,阳光将大明宫照得熠熠生辉,耀眼极了,宛如长安城的一颗明珠。
麟德殿外的众人等了半个时辰,仍不见晶儿前来,大家于是都议论纷纷,感到奇怪。
皇后问道:“晶儿怎么还不来?吉时快到了。”
这时,刚才护送晶儿的仪仗队才发话,道:“回陛下、皇后娘娘,刚才奴才们经过含凉殿时,乔昭仪从里面走了出来,将晶儿请了进去。”
皇后神色如雷霹雳闪过,悚然站了起来,道:“不好了,快,快随本宫赶往含凉殿!”
众人不知所措,但皇后已经吩咐,也只好朝含凉殿赶去。
皇后跟着皇帝,还有二十余侍从、所有嫔妃一起朝含凉殿赶去,遥遥仍然能听见大明宫各处的鞭炮声,喜庆一片。众人杏色匆匆,显得和这样的喜庆格格不入。
终于,帝后带着众人来到了含凉殿门口,二话不说,所有人也都踏了进去。
冲进殿门,大家也都看见了眼前可怕的景象,晶儿的尸首布满了黑色的血液,地上的血渍已经有些干了,看上去令人反胃。
众人一阵惊呼,害怕到了极处,皇后和一些嫔妃连忙抬袖将眼遮住,其余人皆开始神色惊慌地议论纷纷起来,对乔桦指指点点。
皇帝也顾不得什么了,只吼道:“乔桦,你做了什么!”
皇后默然片刻,强忍住心底的恶心感,冲上前,跪在晶儿的尸首旁,哭喊道:“晶儿,晶儿你快醒醒!”
乔桦目光无神地站了起来,双蝶和斐翠亦随之起身。满殿的人,脸上皆是惊愕的神情,目光齐看向乔桦,不敢出声。
乔桦的声音打破殿中的平静:“嫔妾,杀了她。”
皇帝气急败坏,伸手指着乔桦,“你——”
皇后这才从晶儿身边站起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吼道:“乔桦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大错!好啊好,本宫从前听说司空峻和你有私情,本宫还不信,今天看来,你分明是嫉妒晶儿嫁给司空峻,才下毒杀了她!”
双蝶争辩道:“不是的,娘娘。”
皇帝不想听任何人说,只指着晶儿的尸首,道:“现在所有人,所有人都在等着晶儿前去赴宴。朕带了这么多人过来,晶儿竟然死在了这里。乔桦,你究竟要做什么!朕再给你一次机会,究竟是谁杀了晶儿?朕要听真相!”
斐翠惊恐地看着皇帝的神情,又看了看乔桦冷漠的面庞,遂连忙跪下,道:“陛下,陛下听奴婢解释,其实是奴婢失手杀了晶儿姑娘!”
乔桦微微抬头,朝殿中所有人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是我,毒杀了晶儿。”
皇帝忍无可忍,涨红了脸,“你……为什么?为什么!”
所有人都被皇帝的天子之怒所震慑,安静地等待乔桦内心深处的回答。
然而乔桦沉默一阵,淡淡开口道:“陛下不相信皇后娘娘么?皇后娘娘说了,是嫔妾心生嫉妒,才杀了晶儿。”
皇帝胸口起伏不断,良久才道:“朕现在只想听你解释一句。”
乔桦摇了摇头,目光看着皇帝的双眼,像是能直视对方内心深处,“晶儿生前屡屡冒犯嫔妾,嫔妾对她积怨已久,所以,杀了她。”
其余人皆不敢发话,唯有皇帝无奈的声音打破死一般的寂静:“好,你不肯说实话,朕,朕真是看错你了!”
说完,皇帝怒气地转身,面向众人,掷地有声道:“昭仪乔氏,举止乖张,形同疯魔。即日起,禁足长安殿半年,无诏不得出!”
说罢,皇帝拂袖而去,从背影中似乎仍然能感受到那份浓烈的天子之怒。
皇后和众人屈膝恭送了皇帝出殿门,众人也都在皇帝离开后陆陆续续散去。皇后厌恶地看了乔桦一眼,亦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像带着一丝得意一般,步履婀娜地远去。
血腥的气息布满了整个含凉殿正殿,乔桦环顾眼前的一切,冷笑出声。
天复元年正月十四,晶儿暴毙于含凉殿。
随着晶儿的暴毙,婚礼自然也没了下文。司空峻早早地回了原职当差,皇帝颜面尽扫,在养居殿里闭目养神,皇后难免遗憾,但又因乔桦的失宠而感到高兴,德妃最是疑惑不解,没想到素来沉稳善谋的乔桦也能做出如此冲动的事情。
这一天的变故,又将大明宫陷入了一片阴翳之中。
乔桦自从被禁足之后,整个人便消瘦了几分,一连十日,都把自己关在内殿,绣着一张张鸳鸯刺绣。双蝶和斐翠见乔桦这般自若,倒也没有十分担心,只劝乔桦想开些,终究有东山再起的那一日。
东山再起?乔桦浅浅摇头,既然自己这样做了,便没有想过还能有复宠的那一日。
皇帝虽然明里禁了乔桦的足,但实际上也没有派侍卫守在长安殿外,若是乔桦想偷跑出去,也不是办不到,只是乔桦原也不想从这四方天地逃出去,如此一来,便真真是形同禁足了。
归结起来,还是因为皇帝心里有愧,他不是不知道乔桦这是在复仇。
一早,双蝶端来清粥,劝乔桦多饮一些:“宫里好冷啊,都正月二十五了,还没有暖和起来。”
乔桦端起清粥,抿了一口,“好甜,宫里冷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咱们平平安安的,就算多福了。”
斐翠颔首:“咱们再给苏婕妤烧些纸钱吧,也算是告慰她在天之灵了。”
“好,”乔桦点了点头,“用完早膳,便让孙广去准备准备吧。”
三人皆沉默了下来,静静地听着外头的雪仿佛在慢慢融化,屋檐下传来“嗒嗒”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像是昭示着春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