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七月和八月整整两月,乔桦皆在和棣王、遂王、姜成联手筹谋为神策军平反一事,同时暗中收集皇后从前的罪证。至此,清芸被禁足已有五月,清醉阁在今年的夏季一直都是宫中唯一寒凉的地方。
乔桦虽然已经解了禁足许久,但皇帝一次也没有召幸过乔桦,皇后自然得意洋洋,继续找人商量着将三年前的“旧案”再翻出来。
这样一来,皇后自然而然便放松了警惕,心思也都花在了别处,不能不说这刚好为乔桦提供了一个重要的缓和时刻。
但,为神策军平反谈何容易,乔桦等人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一切还得看对手和天意。
终于,在秋风吹落宫中的第一片树叶时,清芸在陈充媛和杨婕妤的协助下,彻底振作了起来,并已经拟好了接下来的计划。
九月初二的早晨,乔桦晨起发现远处的青空中飞起了一只风筝。
乔桦远远看得仔细,但愈发觉得奇怪,便叫了双蝶和斐翠一同出来,“你们看到那风筝没?”
双蝶虚着眼睛认认真真望着,忽地惊道:“哎呀,那不是娘娘您喜欢的孔雀风筝么,怎么跑到了别人那里?”
乔桦摇摇头,“不是,我的风筝还好端端地放在库房里,那不是我的风筝。只是我觉得,似乎有人想要传递什么信息。”
斐翠手上端着托盘,有些酸胀,躬着腰道:“娘娘,要不咱们顺着方向挨个找吧,看看究竟是谁在放风筝。”
乔桦神色沉沉地,点了点头。
斐翠将手里的东西暂时放下,双蝶和斐翠便跟在乔桦身后,两人沿着冰冷的宫墙一路行走,感受着秋风一缕缕送来的凉意。
终于,三人的脚步停在了清醉阁门口。
乔桦望着上面被秋雨打得生锈的铁链,心中一阵酸楚,抬起手轻轻扣了扣门,“嗒嗒”两声,清脆入耳。
这时,风筝便放了下来,里头的一个女子的声音问道:“无诏不得进出,请问门外是哪位贵客?”
乔桦开口,“是我,乔昭仪。”
里头顿时安静了,过了一会儿,传来两声脚步声。
清芸的声音从门背后传来:“乔昭仪,是乔昭仪么,我可算是把你等来了。”
乔桦和双蝶、斐翠对视一眼,不知所云,遂问道:“那风筝果然是穆昭容放的么?不知穆昭容找我何事?”
清芸眼中已泛着泪光,双耳静静贴在门上,声音穿过木门,道:“乔昭仪,我已禁足数月,皇后娘娘发现了我的家书,恐怕我性命难保。”
一阵秋风让乔桦不寒而栗,乔桦皱眉,上前一步,靠近着门问道:“穆昭容所言之事究竟为何?”
清芸泪水终于顺着脸淌下,“我想说,其实我不姓萧,我也不是长安人。三年前,是我,冒充了萧氏的身份进宫。而真正的萧氏,已经被流放。我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皇后娘娘不会放过我,所以今日我告诉你,是想求你帮我一件事……”
门外,乔桦鼻尖微红,回道:“其实,真正的萧氏没有被流放。”
清芸皱眉,正面看着宫门,双手伏在门上,“你,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因为,”乔桦犹豫一阵,还是答道:“因为我就是背你冒充的秀女。”
清芸大惊,整个人几乎要瘫软了下来,几近绝望,但旋即又朝门外道:“乔昭仪,我,我当真不是故意要冒充你的,一切都是蒋玄晖的计划。蒋玄晖说了,她要帮我们族人重新振作,只要我进宫帮他做事便可。所以,昭仪娘娘,我冒充了你,这辈子欠你的无法还清,但蒋玄晖接下来便要造反叛乱,引叛军入城,我只能告诉你。”
乔桦双睫微微抖动,问道:“既然蒋玄晖答应帮你们族人,那你又为何要反戈蒋玄晖?”
门里头沉默良久,清芸的声音才低低传来:“因为大唐需要明君,蒋玄晖不是。我的族人,也是有骨气的族人,若真因一己私利成全了蒋玄晖,从今往后,还不知道要面对多少黑暗。昭仪娘娘,嫔妾的性命已经握在皇后手中,她随时都有可能要我的命。”
乔桦眼中炯炯,“清芸妹妹,你别担心,你慢慢把所有事情告诉我……”
秋色尚浓,正是金桂盛开的时节,树叶边儿似乎也被秋日里干燥的空气惹得朝里卷去,映得湖面一片金黄。宫里的太液池边也种了不少桂树,偶尔经过湖畔,远远就能感受到鼻尖洋溢着醉人的甜香。
从清芸那里得知了蒋玄晖接下来的计划,也得知了从前的来龙去脉,乔桦坐在宫里,身侧茫然,整个人陷入了一阵回忆之中。
双蝶和斐翠将乔桦劝解了之后,乔桦便立刻托孙广、双蝶和斐翠三人前去请了德妃、棣王、遂王、景王和姜成赶来长安殿,将清芸告诉她的事情又尽数告诉了所有人。
遂王最是惊讶,“原来早早地便筹谋下了,看来神策军被解散,也是蒋玄晖动的手脚。那些良田美池,分明是蒋玄晖策划好了的,神策军的名单,蒋玄晖最熟悉不过了,刘季述从前是中尉,蒋玄晖自然能够一清二楚!”
姜成忿道:“既然如此,咱们必须赶在皇后娘娘动手之前,先将皇后的罪责尽数呈到御前!”
乔桦点头,“是,皇后三个月前就已经有了穆昭容的把柄,到现在还迟迟未动手,可见皇后想等什么时候陛下得空了,再将穆昭容和本宫一网打尽。”
棣王问道:“昭仪,既然你父母和兄长都是被皇后陷害的,那么咱们只需要找到证据,证明您家族无罪,这样皇后也就没办法针对您了。”
“可是我还想救穆昭容,”乔桦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我并不是故作好心,我只是觉得她实在可怜。”
双蝶也道:“贤妃娘娘大去之前,曾在朱境殿埋下几颗石头一样的东西,还有一张字条,奴婢即刻去给你们取过来。”
德妃面无表情,“恐怕贤妃死之前早已知晓皇后毒手,因此留下了证物。”
景王看着德妃,问道:“娘,您所说的证物是指害死妹妹的……”
德妃侧了侧目,“还没有水落石出,先不要随口猜想。”
遂王颔首,接话道:“皇后的罪责早已十分明了,陛下不是没有怀疑过,咱们顺藤摸瓜按着自己的想法查下去,三日之内,必定会出结果!”
乔桦脸上神色放松,“如此,就多谢你们了。”
“娘娘客气了,”姜成行礼道:“这次一定是皇后娘娘和蒋玄晖联手造反,皇后野心不小啊……德王恐怕也难辞其咎。娘娘放心,这次不只是为了您和穆昭容,更是为了神策军,为了长安百姓。“
四人颔首而笑,彼此心意俱是了然。但愿,但愿三日之内,能将皇后的所有罪责尽数呈到御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