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的空间,阴沉的天空,漫天乌云欲要压垮这一方土地一般。
无尽厮杀——
血流成河……以及无数温热的尸体堆积成山。
一个身披红色战袍的女人站在山巅之上冷眼旁观,不过执剑的手上却沾满了艳红的血迹。
一个面部模糊的男人执剑向着红衣女子缓缓走来……
凤止从睡梦中惊醒。
伸手抹掉额间的汗水,侧身看着窗外的那抹银白。
眼中复杂的情绪不断翻涌,直到完全归于平静。
“啪嗒——”
枕头旁边的玉佩滑落在地,在安静的房间中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凤止俯身将玉佩拾起,仔细察看,发现没有任何破损才松了一口气。
雕刻着并蒂玉兰花的玉佩在月光下散发着幽光,神秘而美丽的光泽令人心神向往。
凤止看着手中的玉,唇角微勾,眼中似乎也沾染了一丝笑意。
被噩梦惊醒之后,凤止睡意全无,披上外衫,打开房门后消失在夜色中。
冷清的街道万籁寂静,空无一人。
打更人高亢悠长的吆喝和敲锣的声音打破了巷子里的宁静。
“咚——咚!咚!咚!”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关好门窗,小心盗贼。”
凤止抱着一坛酒坐在盛京最高的阁楼的屋顶上,听着更夫的铜锣声,脸上划过一抹了然之色。
一慢三快,四更天以至。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一个梦失眠,果然是老了。
区区一个梦境,自己竟然有所担忧。
简直不知所谓。
“呵!”不由自嘲笑了一声。
泥封一扒,举起酒坛仰头痛快的喝了起来。
喉间的辛辣蔓延开来,稍后又化作一个甘甜醇香于口。
酒坛渐空。
凤止砸了咂嘴,环顾四周,看着乌漆嘛黑的街道,无奈只好歇了觅食的心思。
痛快过后,便是索然无味。
乌云消散,皎洁的银光洒在屋顶、街道,寂静无声。
月光下,男子欣长的身影在街道的石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房顶上的凤止不经意瞟了一眼街道上的男子。
咦——好像是熟人。
晃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静止一息后,半眯的眼睛倏地睁大。
不对。
真的是他!
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抱着酒坛飞身而下。
弹指间,追上了半夜在街道上游荡的男人。
后背一道劲风袭来,白衣男子脚步一顿,错身运气便是一掌对之。
霎时,双掌相对。
“砰——”
气流横冲直撞,周围发出来瓦石碎裂的声音。
男人看清来人后,瞳孔睁大,脸上原本云淡风轻的神色马上消失。
脸上的神情有些激动,顿时变得手足无措。
“楚……”
凤止收回灵力,举着酒坛笑眯眯说到:“卫泽,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卫泽眼中笑意越发浓烈,像是满眼光亮要溢出来一般。
上前一步,将心心念念多日的人揽入怀中时,一切都格外满足。
凤止突然被抱,神色愕然,不过并没有推开卫泽。
毕竟是自己啃过的男人,抱一下不吃亏。
隔着衣衫感受到身体的温热,嗅着那缕缕熟悉的冷香,凤止突然感觉自己云里雾里,将头埋在卫泽胸前,平日冷清的脸上挂着傻笑。
莫非心态飘了?
好醉啊!
“砰——”
酒坛掉落在地,破碎的声音突然乍响。
卫泽刚从喜悦的恍惚中清醒过来后,却发现凤止靠在自己怀中一动不动。
凤止鼻间绵长的呼吸以及周身浓醇的酒气,让卫泽无奈笑了起来。
“就这般放心我?”
卫泽唇角笑容不减,低头在凤止耳边轻声问道。
低沉迷人的嗓音让醉了的凤止耳根子发软,一抹嫣红弥漫开来,耳尖顿时红的滴血。
可惜现在凤止的反应都是身体本能。
喝醉酒的人是不讲道理的,喝醉酒的凤止更是不讲道理的。
感觉到耳边嗡嗡的声音,抬手一巴掌便扇了过去。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
卫泽被猝不及防的巴掌打了个正着。
神情呆滞,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尽管心中有些错愕和怪异,不过手上动作却没动,始终没有松开半搂着凤止的手。
“还真是不讲道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抽过来了。”
低声的戏谑只换来了声声轻鼾。
卫泽看着怀中左右摇动的人,哭笑不得。
*
次日,负责为凤止烹食的厨子慌慌张张找到管事的人。
“张将军,不好了,厨房进贼了。”
远处咋呼的声音让刚起身的张将军精神一震,两眼一瞪,睡意全退。
这人自己认得——
军营新招进来的厨子。
南诏战事准备仓促,皇宫中的人逃得也差不多了,连做饭的厨子都找不到一个。
一群糙老爷们凑合着也就算了,但凤止身份矜贵,吃喝方面细致一点也无伤大雅,故而便专门在此处找了一个家世清白、手艺不赖的厨子将就一下。
此人便是前两日特意寻来的厨子,确实烧的一手好菜,让人食欲大开。
张副将有幸蹭过两顿饭,对此人印象还不错。
“厨房进贼不是常事吗?”
偷偷摸摸去凤止的小厨房里拿些吃食的事,张副将也干的不少。这个厨子平日见着此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故而,张副将才满心疑惑问道。
厨子脸上焦急尽显,双手一直在原地挥动:“那坛酒没了。哎呀,会死人的。”
“什么?酒没了!”张副将也大吃一惊。
二人口中的酒乃是厨子祖传的秘方所酿制而成的,连嗜酒成性都张副将都抵不过此酒,三杯之内便醉如烂泥,意识全无。
现在不知道谁拿了那坛酒,也不知道那人醉死过去没?
“那酒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
“就今儿一早,大概五更天左右,我做早膳的时候。”
不对——
小厨房离将军歇息的地不远,依她的功力,不可能有人在她百米内摸进厨房得手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张副将丢下厨子,拔腿便跑出了院子。
凤止昨夜居住的大殿。
“扣,扣——”
屋里没有任何回应。
“嘭,嘭嘭——”
“将军,将军你在吗?”
屋里依旧没有声音。
张副将心中嘎蹬一下,没有丝毫犹豫便将门撞开。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张副将心凉了半截。
左右环顾,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看来将军应该是自己出的门。
拍了拍胸口。
还好——
还好……个屁!
酒没了,将军不见了。
若是将军醉死在哪个角落里,一世英名不再,自己罪过可就大了。
*
卫泽忙活了大半宿,终于让凤止将体内的酒气散去。
凤止没有醒,卫泽尽管浑身疲惫,但也没有休息,忙前忙后都不假借于人手。
街道上巡逻的官兵来来往往,一队又一队的人马往各处僻静的巷道里跑去。
黄昏将至,斜阳将房屋的影子拉的长长的,让一切都陷入了温暖之中。
“嘶——”
凤止闭着眼睛,按着太阳穴醒来,嘴中发出了有些痛苦的呻吟声。
凤止目前的情况,总结几字——
头痛脑裂,嗓子干。
自己昨夜干了什么事?
——噩梦。
——喝酒。
还有——
——还有……卫泽!
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发癫啦?
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难不成最近事务繁多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正在凤止自己省视,自我教育中,紧闭的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侧身看去,面上表情就此凝固。
一袭白衣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