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阵仗实在太大,瑞王落网的同时,消息就悄然走漏。除去御史台以及提前预知造反事件的二世祖及其家人,其他人都有些慌了手脚,尤其是那些平日里和瑞王关系密切的。更是担心引火上身。至于从来不加掩饰大喇喇对瑞王表示支持的,他们就连害怕的余地都没有,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形成三道封锁线。将这些人平日的考绩以及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个彻底。
要说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轻松的。就只有秦王和静安王府之类和容如意往来密切,因为提前听到风声一直小心避嫌,没有染上哪怕一丁点“绯闻”。因为问心无愧,所以言行和往常无异,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嫖的嫖。
本来,大臣们想借由早朝来表忠心。熟料造反事件发生之后,青帝就没再露面,不能通过外在表象来判断情况,也不能依靠拍马屁将自己摘出来,还要担心被查出什么,一时间,朝堂上是人心惶惶,雍京城里也有说书的按照自己的口味将造反事件编成各种故事在客栈和茶馆扩散。
“那个瑞王,装得是温文尔雅,其实早就暗藏祸心。说到这个,就得怪他的出身,都知道吧,他的母妃是毓婉宫那位娘娘,姓冯。早二十年入宫,如今已坐上皇贵妃的位置。冯娘娘的兄长就是叱咤风云的威霸将军,除此之外,她娘家还有许多堂兄弟姐妹,身份都很了不得,这么多厉害角色都在支持瑞王。轮番吹捧他,长此以往,自信心就膨胀了,他当然不甘心只是个普通的秦王,即便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系余页划。
一众茶客听得津津有味,虽然这是众所周知的,从说书先生嘴里出来那感觉就完全不同,听起来特别够味。
“然后呢?快说后面的!”
“他忍了那么久,怎么突然就忍不住了?为什么要在这节骨眼上造反?”
说书先生的政治敏锐度真是不错,他神神秘秘的说:“这就得说到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毓婉宫那位娘娘怀孕了,俗话说得好啊,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瑞王偏不这么想,他亲身感受过后宫的残酷,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地位和支持,怎么舍得平分出去?关于皇贵妃这一胎一直有很多说法,我也听到一个版本,说是活佛转世,神仙呐,这气运这福祉是瑞王比得上的?真的让这位皇子生下来并且长大,别人还能有盼头?青帝陛下儿子虽然不少,出身高贵并且有大出息的真不多,瑞王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天生就比自己优秀的兄弟生出来?可是要对亲弟弟动手,还是太过丧德,万一穿帮了整个冯家都有可能倒戈,所以,在人生的三岔路口上,他选择了一条非常危险的道路,他决定要造反。”
广大群众都忍不住鼓起掌来。
“有道理!”
“说得好!”
说书先生又扯掰了一通,铺垫是很不错的,后面的内容就有点幻想的成分,他并不知道冯家的立场,也不知道瑞王就是那个众叛亲离的倒霉蛋,还脑补了一大堆,隐晦的表示这次格局会彻底打乱,某些盘踞雍京已久的贵族会失去他们的地位。
这番言论很好的取悦了二楼包间里巧不巧听了个全程的二世祖们,灌了好几杯水宁九霄觉得自己肚子里都晃晃荡荡的,他带头往外走,兄弟几个立刻跟上,看到他们的瞬间,楼下所有人都闭嘴了,气氛变得十分古怪,二世祖们好像没觉察到一样,朝掌柜的丢了个银元宝,出去之前又回过头来。
宁九霄笑得意味深长,说:“我喜欢你编的故事,很不错,很有想象力,希望威霸将军也能亲自过来听一听。”
因为这几句质朴的赞美,目送二世祖们离开之后,众茶客回头一看,说书先生已经不见了。
“……竟然是胡编乱造骗人的,真是……”
“他应该觉得庆幸,这节骨眼上将军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否则,呵呵呵。”
“听宁世子的意思,为这次造反案负责的仿佛只有瑞王,这可能吗?谁不知道他和冯家之间的关系?”
“听起来是很不可思议,不过,皇上的想法哪是我等庶民猜得透的,还是再等等,应该就快出结果了。”
……
都要感谢宁九霄,他将这段故事传播到了贵族圈,冯骏听说以后直接黑了脸。所幸这种相互猜疑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大约过了三四日,青帝召见了一批重臣,他们在御书房里聊了有一个时辰,让人挠心挠肺的是,从这些人的脸上看不出明显的情绪。
那之后的第二日,青帝就恢复早朝了,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公开了诸多细节,宣判了瑞王的罪责,并且下达了处死的指令。
有罚就有赏,伴随着瑞王的完蛋,有一批人扶摇直上,官运亨达。最出人意料的是,冯家只是被警告了一次,没有任何人遭到实质性的出发,皇贵妃冯婉还被特别关心,希望她不要想太多好好把肚子里这一胎生下来。瑞王更是了不起,所有人都知道问题得以圆满解决几乎都是他的功劳,各种实的虚的赏赐一股脑落到他头上。
要明白事件真正的内幕还得看御史台。
原本以为吴用会拿这次事件做文章,同冯骏死磕到底,没想到,他竟然在朝堂上公开帮着冯家说话,虽然也不是什么好话。
类似于“虽然性格糟糕了点,威霸将军还是忠心耿耿的,他没有被瑞王蛊惑”。
还有什么不清楚?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冯家和青帝是站在一起的,他们明里暗里坑了瑞王,你且想想,要是冯骏安了心要扶持他外甥,就算提前知道整个计划,结果也不会这样轻松,整个雍京城没准都得成一片血海。
他归降了,一早就归降了。
大概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冯骏没去天牢看过战君意哪怕一次,倒是冯婉,她得到了青帝的允许,挺着大肚子见了这个曾经让她无比骄傲的儿子最后一面。
按理说,这对相互背叛的母子的见面应该是剑拔弩张硝烟四起的,实际上,双方都很平和。冯婉因为身子重,不敢进去冒险,也是青帝的意思,让底下的搬了太师椅进来,就放在牢门边,冯婉扶着肚子坐下,坐稳了之后才看向儿子那边。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这样与你见面。”
“已经走到这一步,母妃何必再说这些好听的,从你直到我做的某些事起,恐怕就已经舍弃我这个心机深沉不睦手足的儿子了。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渴望坐上那个位置,这其中有一半是自然生成的野心,同时也离不开舅舅的栽培,落得这样的下场只怪自己没本事,我不怨任何人,也不后悔……您要是想求个安心,就可以离开了,尊贵的皇贵妃娘娘何必屈尊降贵到天牢里来看一个即将被赐死的罪人。”
“……”冯婉半晌也没蹦出一个字,她本来是打过腹稿的,想说的有很多。想告诉战君意冯家为什么倒戈,想让他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听到这番话,冯婉才恍然大悟,母子情分从相互背叛的那一刻起已经消失殆尽,既然都有自己的选择,何必再去辩解,解释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没有别的意义。
冯婉在太师椅上坐了很久,她想起了以前的事,刚刚进宫,刚刚得到帝王宠爱,刚刚怀上第一个孩子。
那时候是怎样的欣喜,她是怎样小心翼翼的将这个儿子拉扯大。
想到这些,冯婉忍不住露出了温柔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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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王死了,那样威风那样叱咤风云的人物就被一杯毒酒赐死了。
短暂的喧嚣过后,雍京城又恢复到以往的平静,朝堂上依然分出了几派,唯独瑞王和他的死忠消失了。
所有的一切都和从前相差无几,恍惚之间好像没有任何改变,而千里之外的全州,瑞王造反惨遭镇压的消息也扩散开来。潍阳书院的气氛有些许改变,那些从雍京南下求学的贵公子们都在心里做自己的盘算,至于容家人,则是佩服如意的嗅觉和眼光。
瑞王造反的当天,一大早,容如意就用特别平淡的口吻说出那样凶残的剧情。
容家人当时就惊呆了,一整天都是恍惚的,那之后他们就在等待来自雍京的消息,传到全州用了大概五天,所有的一切完全吻合。
真是……忒么的太厉害了。
“我听说能够轻松擒获逆贼,多亏有晋王坐镇,当然也离不开冯家的叛变。”
“徐子的意思是,这次以后战君复会受到嘉奖,他会青云直上达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度,不会过来招惹表妹?”
“这很难说,我看他对阿姐是上了心的,至于是哪种心就很难说了,万一那尊杀神真来了,也不知道老爷子挺不挺得住。”
容家兄弟看着微风徐徐的竹林,一边品茗,一边闲聊,这个时候,身穿青色长衫的冷峻青年正牵着马儿上君山。
同天,雍京城里又有了新的传言。
青帝最能干的儿子,手握兵符的晋王战君复消失了。
他将手中的权力交还,只身一人离开京城。
压在众皇子头上的两座大山接连被拔,而这节骨眼上,陈皇后被诊出身孕……后宫的明争暗斗悄然探出头来。
这一切都和我们的主角没有关系,等着她的是牵着骏马而来的落拓青年,以及由君山开始的另一段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