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张三恭讲得还算清楚,张不周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照你所说的,大伯与祖父之间的矛盾点,第一是没有保护好姑奶奶和五叔,同时还丢了祖父的脸;第二是忤逆了祖父的决定,同时打着他的旗号拉拢人心,帮助赵光登基。可毕竟是两父子,怎么也不至于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吧。低个头,认个错,说不定祖父就原谅他了。”
张三恭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可惜的是,你大伯在赵光登上帝位之后,也许是担心老爷子会教训他,干脆就再也没回来蜀州,反倒是接受了赵光的邀请,做了户部侍郎。据说当初是有意让他直接位列六部尚书之位,却遭到了多位大臣的联手狙击,将他死死地按在了副手的位置上。
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到了他们两个身上却反了过来。每年剑南道押解入京的赋税银粮,总会被户部挑三拣四,而遇到灾荒之年,剑南道的赈济也是最后才发下来,银两从不足称,粮食也是陈年的旧粮。就连蜀军战胜的奖赏和战死士兵的抚恤,也都是最低的标准,有时还会进行克扣。
去年对西凉的作战大胜,之所以要节度正副使再加上经略使,剑南道三位最高权力的大臣联袂入京,为的就是给朝廷施压,将抚恤和封赏的规格提上来。户部却一直拿不出来章程,直到你揭穿人口买卖一案之后,反倒是雷霆速度将这件事解决了,封赏的规格也远超从前。”看书喇
张不周倒是知道这件事,只是一直没想过这里头还有什么猫腻,听张三恭这样说,好像是有原因的,忙问到:“为什么?”
“笨死了,这你还想不到。破坏老爷子和蜀军的关系,是那位一直以来想看到的事情。人口买卖案中,受到牵连最广的便是蜀军的中层将领,这件事流传最广的版本,就是老爷子为了帮你铺路,不惜对自己的手下动手。这种时候朝廷的封赏和抚恤当然要高一些,不然怎么拉拢人心。”
张不周皱眉:“这件事但凡聪明一些的人,就不会相信吧。”
张三恭笑道:“你说对了,只可惜,这些人都不是什么聪明人。都是最底层出身,没读过书,连字都不认得几个,只是凭着一股子蛮力和勇武爬上来的。你指望他们能够坐下来用心分析这里头藏着的阴谋手段,简直是痴人说梦了。”
张不周从头捋了一下整个过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问题在哪里。按照三叔所说,祖父对大伯的感情,从失望到愤怒,这倒是说得通。可是大伯呢,他既然从未真正受到过祖父的教训,又哪来的恨意,对祖父,对蜀军,对剑南道一直死咬着不放呢?
这算什么?叛逆心理?越不让做什么就非要做什么?能够坐上户部侍郎的位置,不应该有这么明显的性格缺陷啊。
“对了,这次四子封王一事,户部尚书赵守正于大店之上直言不讳,触怒了天子,被贬去礼部做侍郎学习礼法,户部尚书一职就空了出来,据说你大伯接任的呼声很高。”张三恭想起这件事,忙嘱咐道:“说起来吧,我没有和大哥共处过多长时间,反倒是跟你父亲要更熟悉一下,所以你大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真不清楚。等你到了泰安城,还是谨慎一些的好,不要傻乎乎地去攀亲戚套近乎,万一热脸贴了冷屁股,以你的性子,估计要难受得半死。”
张不周窘迫道:“你就不能换个说法,偏要把屁股挂在嘴边。”
张三恭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小子,还敢给我挖坑,什么叫把屁股挂在嘴边,那得多大的嘴。”
叔侄两个不成体统地在车内打闹成一团,原本想镇压张不周的,没想到他的身法见长,力气也见长,没有占到什么便宜:“看来跟秦沧澜学剑,让你长进不少。”
张不周整理着衣服道:“那是当然。老秦虽然境界不在了,经验和眼界还是有的,就是教徒弟这件事上有些高屋建瓴,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让人摸不着头脑。要不是我足够聪明,恐怕什么都学不会。”说起秦沧澜,张不周问道:“对了,你们在老秦身上查到什么了吗?”
张三恭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暗中调查了?”
“这很难猜到吗?如此奇怪的一件事,你们不查,我腾出手来也是要查的。我又不是什么天纵奇才,老秦没理由会知道我,上赶着来收我为徒。虽说我师父和他有些交情,但这并不是我师父的主意。所以,对于莫名其妙出现在我身边的绝世高手,祖父和你要是就这么放心,反倒是奇怪的事情了。”
张三恭有些不自然地笑道:“这都是为了你好。你一下山就遭遇刺杀,我们不得不多点防备。说起来,秦沧澜这个人还真是有些奇怪。我们仔细调查了他过去这些年的踪迹,只知道他自从那场比武失败以后就躲了起来,而且就躲在剑南道,但到底是在哪,这些年做了什么,又是受谁的托付出山来教你练剑,一概不清楚。”
张不周道:“以老秦的性子,不会想到这么刻意地去抹掉所有痕迹,这背后一定有人帮他。只是目前看来,老秦一定没有恶意,要不然以他的本事,想杀我没人拦得住。至于幕后之人,也大概不是敌人,不然没必要好心好意地找人来教我练剑,反倒是有些助人为乐的意味。”
“这世上没有这样的人。凡是所予者,必然有所求。他现在不肯现身露面,就代表着他的身份有些问题,虽然目前看来不是什么坏事,你也不能放松警惕,多些防备不是坏事。这个世界上,哪有只利人不利己的热心肠。”张三恭还是抱有怀疑的态度。
“话不要说得这么绝对,我就认识一个这样的人,不过你肯定是不认识的”
张三恭不相信:“怎么可能,他是谁?”
张不周微微一笑。
“他叫雷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