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大人有所不知。我这侄儿,自幼便师从无为道人,虽然未成大器,可那老道身上的医术,倒也学了个三四成。刚刚他来求我,实在是对高圭放心不下,非要亲自看过诊过才肯放心。大人若是请了郎中也无妨,让他跟着旁边看看别人的本事,好叫他以后不要这么目中无人,只相信自己。”张一温虽然与张家断绝联系已久,可对张不周的事居然意外了解。
贺之乡犹豫片刻,终究是同意了:“也罢,张公子也是一片仁心。本官只盼着那高圭真是良善之辈,此间事是误会才好,要不然到头来,恐怕会伤了张公子的心。”
见大伯使了个眼色,张不周赶忙起身谢过贺之乡,跟着他叫来的下属去了大狱。
贺之乡命人请来的郎中已经到了,正在给高圭看诊,见那郎中闭目沉思,也不好出声打扰。许久,那郎中开口道:“虽然看起来很重,好在都只是些皮外伤,脏腑里就算受了损,调养些时日也就差不多了。”
张不周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虽然学了点医术,可是照人家这种几十年行医经验的老郎中差得远,就不伸手了,为高圭看诊只是张一温帮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那郎中开好了方子,领着张不周下来的那个衙役知道他身份不一般,就接了过去出去买药了,说煎好了以后送过来。张不周见状便不着急了,抱了捆干草,挨着高圭坐下,顺带着检查他身上的伤势。确实如那郎中所说,都是些皮外伤,伤在大腿,肩膀,脸上的位置,胸口虽然也有淤青,却不是很重,如此看来,内伤的可能性确实不大。
许是缓了过来,又或是被郎中和张不周来回翻视折腾的,高圭悠悠转醒。睁开眼看到张不周的那一刻,眼神里一阵恍惚,似乎在回忆此人是谁,等到突然想起来,便只剩惊讶了:“张公子,想不到又见面了。咱们这是在哪?”
张不周听他说话虽然中气不足,但没有杂音,更没有咳血之类的情况,也就放下心来,还有心思和他逗笑:“这种布局,是什么地方,你还看不出来吗?”
高圭吃力地环视四周,认清自己所处牢房之中的时候,苦笑道:“想不到这群狗日的和尚还真有本事,到底给小爷送了进来。”打量了一下张不周,又好奇道:“可是公子您是怎么回事?看您衣衫整洁,还有心思说笑,也不像是犯事被关进来的啊。”
张不周哭笑不得:“那当然不是了。我呀,没犯事,只不过是多管闲事罢了。”将自己在街上机缘巧合遇见了僧人押运他送到京兆府,又是如何扰乱公堂,让他得以明日再被宣判,到如今想办法混了进来探望他,都讲了个清楚。
高圭听后一阵沉寂,许久开口道:“公子您这是第二次救我了,这份恩情,不知如何才能报答。”
张不周摆摆手:“你要这么说的话就没意思了。我呢,是看你对脾气,这才愿意出手。反正对我也没有什么损失。”
高圭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怎么会没有损失,您不是挨了十板子嘛。”
张不周挠了挠头:“你不是猜到我们家是武将世家了嘛,不管是身份的面子还是我自己的里子,这十板子都不算什么。说实话,那衙役放水放的厉害,每一下都见声不见痛。”
二人说笑几句,张不周趁着他精神放松,突然开口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惹到了白马寺的和尚?你不是说那寺里有个长老是你师父的旧相识吗?”
说到正题,高圭叹息一声,缓了半天才又重新开口。
“我到了白马寺,因为没有度牒,那守寺的小僧根本不给我引见。直到我拿出一块碎银开道,这才买来了见那长老的资格。当时我就一阵腹诽,这好好的佛门净地,怎么还学上了俗世那一套。只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等到见到了人,我才知道原来师父的旧相识便是白马寺的妙法禅师,是独掌一院的大和尚。妙法禅师德高望重,听我描述了师父的情况以后,便相信了我的身份,叫人安排我住下。”
“我靠着公子给的银两,买了些书籍笔墨,每日虽然和其他僧人同吃,但却独享一间小屋,可以温书复习。就这样过了两日,一天深夜,我温书至深夜,睡不着,便想着在寺里闲逛散散心,没想到却被我撞见一桩龌龊事。”
“妙法禅师地位崇高,日常都是独自居住一个院子,我闲逛着走到他的院子外,深更半夜原本是最安静的时候,我却听到了一阵不该出现在寺庙里的声音。”
“那是女子的娇笑声。我听了半天,确认了以后,心中觉得奇怪,借着那几年学的本事,我便翻过了墙,溜进了院子里,摸到了屋墙下,仔细听了半天,屋里乱糟糟的,就又寻了个阴影处的窗子,捅破了窗纱向内看去。”
“妙法禅师的屋里,一共有六人,三男三女。三个男的,都是和尚,三个女子,穿红戴绿,花枝招展,一看便是风尘女,坐在男人的怀里,谈笑风生,为首的那人,正是妙法禅师。”
张不周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都说花和尚花和尚,这群和尚玩的还真是花。自己白日里见那妙法,虽然长得端正,却总给自己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看来并不是自己的误会。
“我当时惊讶到不行,没想到人前端庄的妙法禅师,人后居然是这个样子。可是他毕竟是我师父的故友,又给我安排了容身之处,和尚找女人,只是违背了寺庙里的清规,又不犯法,我便不想多管闲事,悄声往后退,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安静回去。”
“可是一个不小心,没注意到身后的地上有个水桶,就这么踢了上去,弄出了声响。我慌到不行,见屋里没什么异常,依然是在笑闹着,又安下了心。可惜我放心的太早了,又走出去没几步,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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